更糟的是,就連集結檢視士兵時,就有拄著木棍的戰士當場屙了一擋清水。臭味固然是有可惜已經很微弱,如果仔細看看便容物,還能發現大量未消化的麥粒。理論上這種麥子洗洗能繼續吃,只可惜除了維持短暫的飽腹感,再在腸胃走一個過場,大部分麥粒又原封不動排了出來。
戰士已經顧不得體面,已經有一半兄弟成了徹底的病秧子,還能站在這里接受檢視,就已經證明了戰士的榮耀。
“可惡。再這樣下去,不勞敵人繼續圍困,我們自己就因疾病崩潰了。靠著他們繼續堅守……怕是敵人再來一次強攻就要全軍覆沒。啊……我要戰死在這里了?”想到這一點,小蘭伯特攥緊拳頭,心中暗暗罵道:“就算是死,我也必須以戰士的身份去死。”
他們不可能向反叛者雷諾投降,更不可能向布列塔尼人投降。
目睹士氣趨于崩潰的部下,小蘭伯特也不敢說什么“我決定帶領你們戰斗到生命最后一刻”之類的話,就怕自己真說了這種話后,臆想的提振士氣沒有出現,反倒是勉強還存在的士氣現在就土崩瓦解了。
他咬緊牙關干脆宣布:“大家一定要繼續堅持!只要第一場雪降下,敵人就挨不住寒冷逃回山林,我們就得救了。”
這種話戰士們早就聽得耳朵長繭,奈何現在的局面,只怕還沒等到降雪,所有人都因疫病全軍覆沒。
于是小蘭伯特再宣布:“我昨晚做了一個夢!我的弟弟威伯特正帶著軍隊離開巴黎,那是我們最后的精銳,他們只要回到南特就會知道這邊的情況!很快我們的援軍就到了!”
哪怕只有極其微小的可能性,“威伯特援軍”的說法成就了守軍堅持下去的信念。沒有人懷疑此事的可能性,它已經是唯一有實際意義的希望了。
此刻,布蘭城堡之外。
夜深了,營地的篝火劈啪作響。圍城軍不得不向篝火投入大量濕柴維持火力,每一攤篝火濃煙滾滾,布列塔尼人戰士圍著火堆啃食肉干與粗制面餅。他們將今夜視作再平常不過的圍城夜晚,不過是氣候慢慢轉冷,國王諾米諾伊做好長期圍困的作戰計劃,全軍已經打算圍著城堡過冬了。他們并不戀家,寄希望于殺了或是困死城堡內伯爵父子,然后承認雷諾為新的南特伯爵,最終按照那伙兒人與大王簽訂的條約,大家也就可以考慮向盧瓦爾河南部地帶搬家了。
布列塔尼人的祖先本身就住在海島上的平原地帶,如今在半島地帶的山區茍活是無奈之舉。他們覬覦盧瓦爾河入海口區域的平原已久,只有那些地域最適合耕種,相比于最近十多年出現的諾曼人威脅,山區里生活的困頓令人絕望。
相比于占領雷恩、魯昂等法蘭克人長期生活的地域,似乎占領南特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定。就算法蘭克帝國衰頹到崩潰,布列塔尼人忘不了被法蘭克鐵蹄踐踏的夢魘,莫看現在大王諾米諾伊占領雷恩城占得一次便宜,就連大王自己也覺得布列塔尼難以長久擁有雷恩。
南特就在眼皮子底下,軍隊出山后第一個敵人就是南特,它也有著貴族平民最渴望的濱河耕田良地,它簡直是天主賜予所有布列塔尼人的寶物。
今夜,諾米諾伊站在一攤篝火旁,面對著黑黢黢的山崗一直凝視著。
“父親。”他的大兒子埃利斯波走上前:“您看著該死的城堡有一陣子了。您是打算……再打一場。”
“也許可以試一試。”諾米諾伊點頭示意道:“你不覺得山頂靜得可怕么?”
“的確。我沒看到篝火的痕跡。”
“現在天氣依舊潮濕,也許他們的柴火本來就少,現在也難以生火。他們就算有著很多干糧,我包圍他們已經三個月了,干糧早該耗盡。現在沒有篝火煮飯,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