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本該安安靜靜的那慕爾城熱鬧非凡。
很多居民被喧囂打攪,他們走出家門站在狹窄的石板路旁觀察情況,一些好事者則干脆走到城市廣場處,這才窺見到廣場已經集結起一支騎兵隊。
士兵個個舉著火把,其中有一人明顯在發號施令,仔細去聽,沒想到持續下令的居然是伯爵大人。
一人絕大部分的法蘭克城市,貴族喜歡住在他們的核心大城內,城市往往繼承自羅馬時代,使得它總是有石墻作為屏障。城市規模總是很小的,它除了理所當然是貴族和教士的住所,貴族的扈從以及家屬、為貴族家做工的各種工匠、仆役及其家屬,也都住在城市里。
相比于鄉野農夫,除卻貴族與教士,其他城市居民大抵都是無產者,他們直接為貴族服務,如果貴族得了利益,如若恩賜也首先賞給城市里的下人們。
之前的遠征導致拉蒙高伯國損失巨大,其損失不僅僅體現村莊中勞動力嚴重折損,很多隨軍工匠也被當做士兵拉到第一線,尤其是損失一批鐵匠,直接導致伯國的軍事裝備制造小產業遭遇重創。城內的鐵匠鋪子固然還在開火,可惜能繼承家主之位的盡是老鐵匠的幼子,以及一些鐵匠學徒了。
那慕爾城陷入蕭條,秋風蕭瑟,城中景象更顯悲愴。
偏偏在這種蕭瑟的局面下,伯爵又突然召集軍隊。
大人是要干什么?
吉爾伯特沒有義務將突發事件告訴城中平民仆役,夜深之際,一批住在城外的扈從騎兵被命令整頓武器、戰馬火速進城,于是一些睡得淺得居民早就意識到城內發生了一些事,迫于害怕他們不敢去探查,非得等到天快亮了才出來打探一下。
火把照得城市廣場一片昏黃,也照得吉爾伯特的臉有些慘淡。
他的御所是城中的一座小城堡,論及結構更像是一座小型碉樓。他的起居室在二樓,窄小的拱形石窗的遮陽木板被打開,一位貴婦困意全無,他靜靜地側身站在床邊,輕撫著肚子看著樓下的軍隊,忍受耳畔的嘈雜。
伯爵夫人伊明加德的思緒極為混亂,她不太敢相信可怕的羅斯王已經沖到了西邊的圣皮埃爾修道院,只怕那群野蠻人已經攻破了西部要塞、殺死了所有的教士,丈夫的表現分明是組織精銳騎兵去討伐,只怕……兇多吉少啊。
她已經與現實和解,生下長子后生活也有了盼頭。兒子極為年幼,倘若吉爾伯特陣亡,爵位理所當然將由自己的兒子繼承。就是……剛剛學會走路、會說一些簡單短語的兒子,距離成為一位獨當一面的軍事貴族還需十多年的光陰磨練,在那之前她可不希望吉爾伯特潦草戰死。
伊明加德也做不到真的處處為吉爾伯特考慮,好端端的生活徹底被那個男人毀掉,縱使自己的身份地位被抬得很高,當年的夢魘揮之不去,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餓狼控制的綿羊,委曲求全至今天。離婚是不可能的。一來王室要顏面,二來教會絕不允許,三來自己到底擁有了地位,只要守著兒子就有更大的機會。
現在,無論是吉爾伯特還是伊明加德,他們都不知道留里克突然踏入拉蒙高伯國過境圖個什么。
就算那個羅斯王一直嚷嚷著“遵守條約”,吉爾伯特還是從最壞結果考慮。他清點后突擊集結的騎兵只有一百五十騎,也的確是拉蒙高能拿出的最后精銳,如果留里克發癲,自己也不惜一戰。
戰士們人人一套鎖子甲,頭盔、護鼻、護脛都有,連戰馬的面門和前胸都有硬牛皮防護,以法蘭克的標準儼然就是重騎兵部隊。
到底是在自家里執行軍事行動,吉爾伯特完全不必考慮長途跋涉和物資補充問題,所以騎兵全力加強武器與防備,兵力雖少,放在戰場上依舊悍勇無比。
終于,天空開始變得深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