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枚105毫米和155毫米乃至60毫米和81炮彈如同雨點一般傾斜在正處于膠著狀的四營陣地前沿,炮手們在發射炮彈時眼中含著淚,這是他們第一次把炮彈打到自己兄弟的身上。
他們知道,自己每發射一發炮彈都有可能奪去自家兄弟的生命,可他們也沒有辦法,因為不開炮的話用不了多久四營肯定得全軍覆沒,不少人甚至于痛恨自己為什么是炮兵,否則也不會被迫做出親手殺死自己兄弟的事情了。
在距離出發陣地幾里外的一處隱蔽的觀察哨里,腿上的傷好了些后忍不住又親臨一線的小泉幸夫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他知道這支騎兵聯隊要從四十一師團的建制里劃掉了。
在這樣的猛烈的炮火下根本不能有人能存活下來。
剛才騎兵聯隊的進攻是他策劃的一次奇襲,原本打算趁著炮擊后形成的塵煙遮擋住守軍視線的時候出動整個騎兵聯隊,趁著守軍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沖上去一舉奪下對方陣地。
這個計劃一開始是成功的,騎兵聯隊確實是趁著對方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沖到了對方的陣地上,但是接下來守軍的反應卻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首先,守軍在面對騎兵的時候并沒有潰散,而是選擇了戰斗,隨后對方居然用炮火進行了無差別攻擊,至少有二十多門重炮對不到四百米的陣地進行了覆蓋式轟炸,不僅如此還有數倍于此的迫擊炮,一通猛烈的炮火打下來騎兵聯隊根本來不及撤下來就全被留在了那里。
“停止炮擊!”
炮火急襲了幾分鐘后,高洪明終于下達了停止炮擊的命令。
在下達命令后,高洪明甚至聽到話筒另一頭炮營軍官發出了嘶啞的哭聲。
幾個炮兵陣地全都籠罩在一陣悲傷的情緒中,所有人都異常悲痛,他們不知道自己剛才發射的炮彈殺死了多少弟兄,這種沉重壓抑的感覺讓所有人的情緒都格外的壓抑。
軍官們強忍著悲痛,對沉浸在悲傷中的炮手們喝道:“還愣著干什么,趕緊轉移陣地……留在這里想挨飛機炸嗎?”
已經暴露了陣地的炮兵們趕緊收起炮架,將火炮連上卡車,隨后撤離了這塊陣地。
山頂上的高洪明看著山腳下陷入一片寂靜的四營陣地良久沒有做聲,最后才從牙縫里蹦出了一句:“命令五營接替四營陣地,四營撤到后面修整。”
當五營來到第一道防線后,看到滿目瘡痍的戰場上散布無數人與戰馬的尸體,受傷的戰馬在死尸叢中哀鳴,死人堆中不斷傳出陣陣痛苦呻吟聲。
“一連、二連就地防御,三連立即搜索傷員,趕緊把受傷的兄弟送下去。”提著沖鋒槍的五營營長顏孝復面對修羅場般的戰場大聲喊著,看著尸堆中那些孤零零勉強站起來的四營的士兵,顏孝復只覺得鼻子一酸,淚水一個勁地在眼眶里打轉。
渾身是血的馬占福顫巍巍的從戰壕里站了起身來,望著面前滿的尸體,他發出了痛苦地的嘶吼,他撿起掉落在一旁的MP40沖鋒槍習慣性的重新換了個裝滿子彈的彈匣后行走在被炸得幾乎看不出原來模樣的戰壕里。
剛走幾步就發現自己竟然踩到了一個綠袖斷臂,淚水止不住從臉上流下來,此時他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左手臂也在剛才的格斗中被砍掉一大塊肉,血肉模糊的露出白花花的骨頭。
“長官……”
離他不遠的地方尸堆中傳來斷斷續續的呻吟聲。順著聲音,馬占福加快了腳步過去,推開一具死尸看到一個雙腿已經被炸斷的士兵,被炸斷處露出一截白生生的骨頭。
看到袍澤的慘狀,渾身是血的馬占福想把他抱起來,剛一抱起,就聽到懷里的士兵發出吃痛的叫喊聲。
“長官……送我回家……我……想娘……”
“給他多打兩針嗎啡吧,這位兄弟已經沒救了。”一名醫護兵走到他身邊輕聲提醒。
“滾!”
馬占福紅著眼睛瞪著醫護兵,眼中冒著絲絲的殺氣:“趕緊找擔架來,把他送到后方去。”
說完,他扭頭對傷兵道:“兄弟,老哥送你回家,你娘還在家里等著你呢,咱們這就回家。”
醫護兵無奈之下,只能招來了一副擔架,將傷兵放了上去,看到傷兵臉上痛苦的表情,他想了想從包里掏出一個小盒,從中取出一支像小牙膏管一樣止痛針對著傷兵的大腿注射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