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就睡著了,直到傍晚的時候,開飯了,是白玉米面的餅子,這年頭苦啊,就算是八路軍也只能吃到兩頓干的一頓稀的,傷員待遇好點,能吃三頓干飯。
為什么是白玉米面餅子?這還得說一句,山西人的窮講究:山西人怕人說窮,所以家里常常會備下白玉米面,有客人來了就兌點白面,看起來呢就好像是吃白面一樣,就跟吃面的時候上面的那塊肉一樣,無論如何都是最后才吃,看起來是肉很多的樣子。
玉米面粗糙難以下咽,幸運的是還有小米粥和老咸菜,山西的小米養人,尤其以沁縣、沁源、武鄉一帶的小米最好,所以,喝起來還不錯。
人啊,真是越活越嬌嫩,在小時候吃了十來年的玉米窩頭,才吃了幾年白面,再吃窩頭的時候,竟然吃不下了,忽然理解了當年那個人說得:“這劃不破喉嚨吧。”
這年頭的人普遍能吃,原因也很簡單,肚子里沒油水,吃得也沒油水,不抗餓,這不是那個生產資源嚴重過剩人均攝入營養也過剩的時代。
兩個三兩大的窩頭,吃下去只能算是個半飽而已,連小米粥也能喝個一干二凈,王立對面的戰士大概也就17、8歲,臉上還有些稚嫩而瘦削,左胳膊上打著夾板,和周圍的人一樣都有一種營養不良的樣子,唯獨王立臉胖胖的不像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給,你吃吧,我吃不下。”王立是真吃不下了,現代人胃口小,何況晚飯吃那么多有什么用,壓床板啊。
“你騙人,我知道你們見我小,想讓我多吃點,指(防和諧)導員說了,來醫院不準吃別的傷員的東西。”小傷員一臉正氣的說。
“我是真吃不下,浪費是可恥的啊。”王立擺了擺手說道。
“你就吃吧,你看看人家的臉,看看人家那手,可不是咱們這種窮人家的孩子,不過,我得說你兩句,過兩天你就什么都吃的下去了。”腿上打夾板的老兵調笑著。
“但是吧,現在我是真吃不下去。”王立當然知道人的忍耐力是可怕的,人的適應力也是可怕的:“而且,現在是抗戰時期,那位都說了,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不論是貧下中農還是資產階級都是中國人,當了八路軍就是同志。”
“聽見了嗎?吃吧。”老兵揮手,另外又對王立道歉說:“是老兄我口誤。”
“行,那我可吃了,晚上你要是肚子餓了可別找我,我可沒吃的。”小同志聽了這話,幾口就吃了一個窩頭。
等醫生查完病房,天已經大黑了,王立掏出兜里的煙,只剩下五六根了:“來來來,最后幾根了,同志們分分。”
“那感情好啊,這都斷頓好幾天了。”
“醫生說不讓抽煙,說什么影響傷口愈合,把煙全收走了。”
“來來來,點上點上。”
最后幾個人都不方便走,只能由那個小同志給周圍的人發了煙,眾人一看還是帶過濾嘴的,沒見過啊,但是看起來這玩意就很高級。
“沒見過啊,多少錢啊?”一個老兵問道。
“十塊錢。”王立順口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