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春耕春種的季節，村民們開始忙碌。種地的大多數都是一些中老年人，四十歲以下的長期在礦上工作，基本喪失了種地的本領；年輕人不屑于種地。楊國祥算是中老年人之一，舍不得放棄自家鐵道附近的一畝三分地，長期種植水稻。
雖然明起再三要求他不要再下地，好好在家休息，忙碌了一輩子的人哪里閑得住。楊國祥依舊趕著一頭隊里的黃牛，去稻田里犁地施肥。他跟在牛的屁股后面吆喝著，深一腳淺一腳的扶著犁王前進。
水田里倒映著主人和黃牛的倒影，這是一只老黃牛，老得快走不動路了。因為隊上用牛的人家越來越少，隊上也沒有再組織買牛、放牛，就這一頭湊合著用。黃牛轉了兩圈之后，停住“哞哞”地不停叫。
楊國祥揚起手，準備用手中的皮鞭抽打這頭牛，讓它繼續王前進。在落下的那一刻，卻手往邊上一抖，皮鞭打到了水面上，激起了水花。老黃牛繼續“哞哞”的叫著，似乎在為自己叫屈。
“走呀，老牛！把這塊地犁完就讓你回家。”楊國祥回望附近的田地幾乎都已經翻新，除了自家的地。唉，真的老了，楊國祥瞧了一眼老牛，心里頭一酸，用手在牛背上撫摸了好一會兒。
黃牛停歇了一會兒，繼續往前走，楊國祥瞧見它的眼里噙著淚水。那一刻，他感覺這頭牛是有靈性的！老牛悶聲不吭地繞了好幾圈，楊國祥沒有催它，它走一步，他走一步；它停一步，他停一步。老黃牛最終還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犁完地以后，楊國祥把老牛牽到田埂邊，讓它吃草。自己坐在泥地里，抽起了煙。他的活還沒有干完，邊上的一包化肥散發著刺鼻的化學味道，但是他已經習慣了。對于農民來說，糞便和化肥是莊稼最好的營養，有什么好嫌棄的呢？
兩根煙抽完以后，他扔掉煙蒂，望了一眼老黃牛，卷起褲腿又下到了水田里。他拎著化肥袋子的兩角，使勁一甩，甩到肩膀上，立在水田里讓自己站穩。他一只手扛著，另一只戴著手套的手，抓起一把往水田里一灑，白色的粉末很快融化到水中消失不見。
直到中午，他才干完所有的農活。此時，他已經精疲力盡，靠在田壟邊，望著遠處的鐵路發呆。一輛橘色的列車從遠處駛來，疾馳而過，楊國祥瞧見車廂玻璃處坐著人，看不清他們在做什么。
一輩子了，住在鐵路邊上，竟然沒有坐過火車。以往都是些綠皮火車，現在越來越高級了，顏色也在變化，速度越來越快，什么時候也去體驗下坐火車該有多好哇！楊國祥在心里想著想著，不知不覺累得睡著了。
他夢見了明起他娘，明起他娘還像年輕時那么勤勞美麗，她一直在笑著望著楊國祥，就像春日的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還夢見自己坐上了火車，去了一個陌生的城市旅游，欣賞著祖國的大好河山。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模模糊糊中聽到老牛“哞哞”地叫聲，他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太陽已經躲進了云層。陰沉沉的天空像是要下雨的樣子，楊國祥趕緊收拾工具，來不及拍打身上的泥土，牽著老牛回了澤宇村。
半路上，雨點滴滴答答下了起來，楊國祥身上都淋濕了。他把老黃牛送入隊里的牛欄，系好韁繩，然后扛著工具急匆匆地往家的方向奔走。
因為淋了一場雨，楊國祥咳嗽得更厲害了，整個人軟弱無力，癱倒在床上。半夜，他發起了燒，迷迷糊糊地感覺嘴干，起來給自己倒了水。兒子明起在城里的店里忙碌，他不便打擾他，自己硬扛著。
之后的幾天，楊國祥都躺在床上，整個人又消瘦了一圈，顴骨看著更突出了，兩頰向內凹陷，眼睛無神。他想再熬一熬，總會過去的。他自己去藥店買了一盒感冒藥回來，吃了藥之后又躺下去睡了。
楊麗先發現楊國祥生病了的。她帶著薇薇上馬鳴山，好些天沒見到楊國祥來找東子了。她問了淑敏這些天國祥叔來喂雞沒有？淑敏說他請了假，說是有事要忙活幾天。
楊麗帶著薇薇上楊國祥家，她提前在街上買了兩斤排骨，準備送給他熬湯。大門虛掩著，楊麗直接推開就進去了，發現楊國祥無精打采地躺在床上，發出“哼哼”的呻吟聲。桌上放著一套碗筷，碗里剩著半碗面條，聞著已經變了味。
她摸了摸楊國祥的腦袋，感覺很燙，猜測應該是發燒了。她把排骨放到冰箱，又倒了一些水，給了吃了顆退燒藥，在廚房的爐灶上熬了一鍋小米粥。半個小時，粥好以后，她舀了一碗，耐心地一口一口喂到楊國祥的嘴里。
楊麗隨即又給楊明起打了一個電話，讓他立刻趕回來。自己則幫助著打掃衛生，沒有女人的家總會凌散臟亂一些。衣服、用品任意擺放、架子上起了一塵灰，廚房里亂糟油膩。
楊麗花了好長時間才將衣服分門別類，生活用品歸類放置。她找了幾塊不用的布，遮蓋在暫時用不著的電風扇、洗衣機上，當罩子。屋子在她的巧手下煥然一新，地面上看不到紙屑垃圾。
楊國祥喝了退燒藥，睡了兩三個小時，終于感覺身子骨恢復了一絲體力，他掙扎著想要起床，感謝楊麗的照顧。楊麗把他扶著坐了起來，為他披上一件外套，斜倚在床頭邊。楊國祥小聲說：“真難為你了，帶著薇薇來看我，我卻不能招待你！”
楊國祥望了一眼趴在椅子上玩耍的薇薇，小小的人兒似乎懂得大人的辛苦一樣，不給楊麗添麻煩。薇薇圍著椅子轉圈圈，步伐蹣跚，找著自己的樂趣。多可愛的小人兒，要是自己的孫女該多好，楊國祥情不自禁又想到明起的婚事上去了！
他嘆了一口氣，說心里話，楊麗是一個勤勞善良的女孩子，雖說長相一般，但是在農村條件算是很好了，有正當的職業，能生娃，還能照料家務。怪只怪明起沒這個福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