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棒打在衣物上的悶聲連續不斷,每打一記,謝疏影的神經就仿佛被拉扯一回。十幾下過去,她已冒汗涔涔,腦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奇怪,挨打的不是她,只是那個令她恨之入骨的人。仇人得到教訓,她本應大快,可她的心思卻好像會為他牽動,并不能夠快意起來。
片刻后,淑妃就撂下木棒回到殿內,落座飲茶,方寸不亂,渾似平常。
“影丫頭的書法我已看過了,”她面容上轉瞬間就有了笑意,“真是少年奇才!倘若可再經名師指點,將來一定大有所為!”
淑妃的意思是,宮里為皇子皇女請的老師之中也有書法大家,如果謝疏影同意做柔佳公主的伴讀,就有機會接觸到他們。
在這船到橋頭時,唐吉群竟有些猶豫不決,“姐姐謬贊了!我們大人哪里知道,她是否私自練習過這篇碑帖呢?”
假如是小孩為今日展示刻意準備的,即便今日不露怯,往后也要露出馬腳,引人恥笑。這對于皇家、對于謝家而言,都不算一件值得高興的好事。
所以,還不如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一副愚魯的模樣,不惹人注意,也就不會招來許多麻煩。
但現在只有謝疏影知曉,今后在權貴的眼里,他們一家強硬是錯,軟弱也是錯,總有由頭可以掃除他們這個“障礙”。
既然如此,不妨激流勇進,搏上一搏。能接近皇室一分,他們的勝算也就能更大一分。
“妹妹也太謙虛了!就算是丫頭先前練習過的帖子,今天能夠默寫下來,已然十分不易了!”
淑妃毫不懷疑小女孩的才能技藝。昔日她們姐妹在閨中受唐家太爺教導時,唐吉群就出類拔萃,學什么都很快,領悟力極高。
謝晟也是二十八歲進士及第,從翰林編修到都察院御史,朝廷對其幾經嘉獎,才名遠播。有這樣優秀超群的父母,女兒想必不會差到哪里去。
趁母親不注意,謝疏影直接伏拜謝恩。
“能成為公主伴讀,是臣女三生修來的福分,蔭受圣上與娘娘惠澤,臣女感激不盡。臣女定不負娘娘所托,勤謹侍奉公主殿下!”
淑妃大悅,眉目舒展,連聲說好,親自上前把小女孩攙扶起來。
唐吉群被女兒此種異常表現嚇得不輕,直喘大氣。這些話自己從未教過,她如何能說起來這般熟稔?
天色昏昏,有眼力的宮女進來稟報時辰,其他人則開始燃燈。
宮里的規矩,春秋季日入酉時掌燈,酉正落鎖。她們今天已經在這里待得夠久了,可光看寫字,還是沒空說上幾句體己話,都猶嫌興致未盡。
淑妃一手拉著姊妹,一手牽著小姑娘,依依不舍地把她們送到了未央宮門口。
原先引她們入內的朱內官已經等候在此,另有位宮人斜抱著一個略顯笨重的長條形油布包,也似乎要跟她們出門。
“平日宮中瑣事纏身,竟到今朝才能借著為鈺兒選伴讀的名義,請妹妹前來一會。往后就好多了,影丫頭每三日侍讀一次,妹妹你也可常來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