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疏影倒吸一口涼氣。手中湯勺滑落到了盆里,濺起點點油星。
乙亥恩科會試的主考官,原來她的阿爹阿娘從前就都認識!
“女兒失禮了!”她飛快地擦擦手,找到由頭暫時離開了餐桌,直奔自己屋里而去。
她不曾料到還有這一環。
假如在這次科考中,那個凌大人真出了事,辦案的又“偏巧”是與他相識的謝晟,不牽連到謝家,那才叫奇怪呢。
寧心和鐘嬤嬤都好奇宮里那位娘娘送了小姐什么禮物,兩人邊剔燭芯邊說話,只等她吃完回房,把今日之所見講給她們聽。
屋外樓梯上響起“噠噠”的腳步聲。兩人都從里間出去迎,只看到小主人急匆匆喘著氣而來,神態上也不大高興。
“姑娘這么快就用完飯了?”鐘嬤嬤驚訝道。
“還沒呢,我回來換件衣裳。”
謝疏影徑自走入內室。寧心也放下手中銀碟,跟進去伺候。
“你們都吃過了么?”
“知道太太和姑娘可能要回來得晚些,所以我們都先吃過了。”
寧心動作麻利,才兩句話的工夫就給小姐換上了一件厚實短襖,正系著身側的帶子。絲帶在她手指間靈活翻飛,一眨眼就打了個結出來。
謝疏影拂一拂衣袖,理了理下擺,抬步要往屋外走。忽見淑妃賞賜的物件還完完整整放在外間臺上,便決定先瞧一眼再回前面去。
她打開那層厚厚的油布包,里頭是長方形的鑲嵌螺鈿漆盒,八個角都以祥云金片保護。
很少看到這樣精美的東西,鐘嬤嬤和寧心在旁邊不約而同地“哇”了一聲。
雙手輕輕撥開卡扣,將蓋子往上掀開,里面的“寶物”始露端倪。通過四周圍著的軟錦棉墊,可猜到此物正是她在未央宮弄壞的那把膝琴。
不過被她故意拉斷的那根羽弦,已經重新用蠶絲續上。
想來也是如此,宮里的賞賜斷不可能為殘損之物。斷弦重續,并不會影響一張琴本身的好壞。
看過賜物,也差不多到時候了,外面正巧落起雨。鐘嬤嬤陪小主人下了樓,沿著游廊走回前廳。
阿爹阿娘像是已經商量好了,誰也不再在女兒面前提起那件事。
夫婦倆等碗筷撤下,飲完茶,就一同坐在窗前聽雨,還講了幾句“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之類的詩。
他們不說,以為這樣小孩就不會放在心上。
謝疏影卻心苦。
今年的恩科會試在半個月后就要舉行,該安排的早已安排好,只怕到那時才有所察覺,就什么都晚了。
-
明光宮。
漏夜前來的是一位身形頎長的少年。
他不僅披著玄色斗篷,還站在油紙傘的陰影下,因此面孔晦暗,只有高挺的鼻梁露在燈光里。
門前侍衛仍可以憑少年的外形和為他撐傘的內官認出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