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傍晚,作為天子近臣、大內供奉的明崇儼,在自家宅邸遭遇不明刺殺,重傷不起的消息,震驚了東都內外;也驚動了大內皇城;除了代表天子專門派出的探問使臣外,河南府也大張旗鼓而動。
更有駐守在的十六衛之一的軍馬,封鎖了魏王池周邊的碼頭和街市;雞飛狗跳、掘地三尺的大肆搜捕起來。與此同時,在東宮晚間傳膳的敲鐘聲中,數十道水陸珍肴,也擺滿了太子李弘夫婦面前。
然而,與正在用鎏金銀碗,喝著清淡的貝類羹湯的太子李弘;還有正在殷勤夾菜的裴妃,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擺滿菜肴的寬大藤蘿雕花縷案正中,趴伏著一只黑貍花貓;正對周圍一圈大快朵頤。
太子李弘慢慢喝完了一小碗,用瑤柱、裙邊和苔菜,專門調味的鹿脊魚沫蛋羹;又用流光黃錦的帕子,擦過嘴角之后;才微微嘆息道:“想不到,還有如此曲折的內情么?這是要急于滅口了么?”
“未必或是全部的真相,但至少是明崇儼所知的全部內容;”江畋吞下一大疊醋、姜末、橙肉泥浸漬的魴膾道:“至于后續上門刺殺的手段,與其說是滅口,不如說想要將水攪渾的意圖更大些。”
“不過,明崇儼既然沒死成,反而惹動了大內關注,那至少幕后主使會消停上一些日子,避免惹火燒身了。”聽到這話,太子李弘卻是放下了鎏金銀碗,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孤只是難以想象。”
根據明崇儼的供訴,他只是受到一個難以拒絕的請托,在天子面前順水推舟的贊同;之前設壇做法和最終問卜的結果。而根據這次問卜的結果,高宗病體纏冗,尋常藥石和醫方,已經難以挽回了。
唯有采取某種特殊的軌儀,才有可能續命一二;也就是以身份最為高貴的天家骨肉至親,前往敕封五岳并且焚香沐浴齋戒,為天子祈福禱告一二;或許能夠以心誠孝感動天,重降甘霖而潤澤眾生。
進而以功德延續天子壽數。當然了,這只是明面上風光霽月、難以指鏑的說法。但這種流程和軌儀的安排,從某種陰暗心理上說,更像是變相獻祭;用大唐儲君的壽數,換取垂老病重天子的延命。
但是,更讓太子李弘失落和惆悵的是,相對于當場勃然做色、怒斥方酋的天后;但是臥病在床而難得清醒的高宗,卻輕描淡寫的變相接受了,這種派遣儲君封岳的建議;決定從敕封中岳開始嘗試;
或者說,在藥石越來越不管用的病急亂投醫之下,他輕易相信并選擇接受了這種可能性;而秉持的理由也很簡單。在此之前,他服用了太子李弘進獻的。那支扶桑枝所研磨的屑末而獲得短暫好轉。
因此,也相信了旁人所傳言,太子多年疬疾纏身,卻在近年逐漸緩解和好轉;乃是自有際遇和天數的說法。這固然是歪打正著的,猜中了部分真相;但也導致病中高宗對太子的態度發生微妙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