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少說,余只要一個說法,”江畋毫不客氣的打斷他道:“為何在公室宮苑附近,有人敢于窺探東海車駕?幸虧余的麾下還有些能人,豈不令圖謀不軌之輩得逞了?這究竟是地方治理的敗壞,還是爾輩失職了!”
“……少君見諒,還請少君明辨!”聽到這句話,名為羊有壁的武官,當即就臉色微變,再也維持不住從容淡定,而連忙拱手道:“下官乃是受命嗣主(梁師盤)之命前來,便是為了應承少君之事,好為您排解一二。”
“排解,南海嗣君讓你怎么排解?是在余的宮苑守一晚,也不去搜尋蹤跡,捉拿那些可疑之人的后續么?”江畋越發不耐的嗤聲道:“還是等我的麾下,捉了幾個露頭的活口,這才急匆匆過來,試圖挽回和補救么?”
“下臣……不敢!”武官羊有壁越發的惶恐起來,同時在額頭上隱隱有汗水冒出;心中暗道自己果然是接了個令人坐蠟的差事,這位東海少君一如傳言般的孤傲絕倫,難以伺候和應付:“卑官早命人大索內外,只是……”
“只是什么?莫要故弄玄虛!”江畋冷聲道:“真以為我東海一門,是好糊弄的么,大不了弄到宗廟去,看看你們的主父大王,又是怎么個說道?”“萬萬不敢勞動大駕。”羊有壁連忙解釋到:“下臣自當是竭盡全力。”
“然而,上華之地遍布王公貴戚、諸侯大藩的園林館墅,更有諸多的公室重臣別業;若無切實的憑據和由頭,無論是官軍還是內府將士,都不得輕易冒犯和擅闖的;下臣無能,未能尋得更多蹤跡,只能告求府上?”
“聽聞貴屬擒獲嫌疑人等若干,還請令下臣參與詢問一二,以為后續的追查和問責;還請少君不吝開恩,事關卑官的身家前程,自然竭力以赴,管教少君遂心……”說到這里,他毫不猶豫的頓首在地,撞擊的碰碰有聲。
“可笑之極,你的身價前程,又與我何干?”江畋卻冷笑道:“難不成,還能以此要挾與東海一門?”聽到這話,前額明顯紅腫起來的羊有壁,卻是一愣露出了略微崩壞表情道:“那下臣真是萬死莫辭,尚不能謝罪了。”
下一刻,他伸手拔刀就利落的摸過脖子;卻聽叮的一聲脆響,寒光碩碩的隨身短橫刀;突然就繃斷了刃部,只剩下一截光禿禿的刀鐔順勢抹在空處。同時江畋冷笑道:“真是好膽,竟敢當面動刀,打算以血噴余么?”
“下臣萬萬不敢!”下一刻,才回過神來的羊有壁,恍然丟下無刃的短柄,再度用力叩首道:“卑官只是以死明志,卑求取信于君上,事后自有人會接替卑官職責,繼續為君上奔走、屈從,斷不敢有所懈怠和松懈!”
“也罷,算你還有幾分血性和氣魄,姑念嗣君的體面。”然而江畋意味深長的嘿然一笑,就像一個喜怒無常的顯貴人物般,隨意的擺擺手:“起來說話吧!不過你來的太晚了,余早已拿到相應口供,且隨我見客吧!”
與此同時,隱隱圍繞在花廳外間,細微甲胄和兵器摩擦的沙沙聲,也在隨之逐漸散去和消失不見。片刻之后,一個穿著深青色袍服的矮胖官員,被引入花廳之內;同時也順勢一頭撲倒在地,用盡最大的聲音叫嚷道:
“誤會啊……誤會,這乃是天大的誤會啊,少君明見萬里,千萬聽我一言;”然而在旁落座的羊有壁,聽到這些話并看見來人,卻是眉頭隱約跳動起來,同時忍不禁反問道:“運司鹽巡院的季博昌季左監,你來何干?”
然而,名為季博昌的巡院左監,不由驚訝的從地上抬頭一線,又繼續叫喊抱屈道:“我巡院子弟奉命緝拿,潛藏在貴人府邸左近的私犯,卻不想他們辦事粗放,竟然無意間沖撞了君上車駕,被當場當做賊人擒獲。”
然而,江畋卻毫不理會他的夸張作態,而轉頭對著表情復雜的羊有壁,嗤笑道:“看來廣府之地,可真是人才薈萃啊,竟有如此這般的活寶人物!”隨后,又有第三個夙夜來訪者被引入花廳中,卻是廣州府的柳判官。
這位來自專署上城巡禁司的柳判官,同樣是恭謙異常的致歉再三;說是昨夜乃是受命府衙公文,例行為鏡臺宮的會宴,提供某種蔭蔽的警戒和維持附近城坊的秩序;卻因溝通不暢導致誤解和沖突,有人乘亂被俘虜。
還請東海公室的麾下,能夠看在廣州大都督府,所代表的朝廷身份上;高抬貴手放出相應的俘囚之人,回頭一定好好地懲戒和追責相關人等;務使其不敢再冒犯邸下的威儀。同時,作為事后的補償和交換條件之一。
在花尾區東海船隊駐泊港的附近,專門劃出一塊營房地,以供船上的水夫、船工和軍士、將吏;下船修整和活動一二……而后,第四名訪客也隨之而來;卻是名面白無須的年輕宦者,代表廣府的宮市使求取一個人情。
就是釋放昨夜的那場,鏡臺宮外的混亂和沖突中,不幸陰差陽錯被卷入其中,被公室衛隊當做可疑人員,當場擒獲的武德司內院子(干辦、事員)。為此,這位舊任多年的宮市使,命人奉上五十斤龍膽香作為賠禮。
緊接著在天亮之后,才姍姍來遲的第五名訪客;卻是操辦和主持鏡臺宮夜宴的宗伯梁鴻漸長子,也是夜宴的重要陪臣之一,南宣徽院掌典官的梁博義。他毫不客氣的仗著身份和由頭,當場批判呵斥了在場諸位人等。
然后,才代表宗家說了許多,有理有據又不失寬和的安撫之言;最后才提出了個人的要求,有幾名宴會現場的宗家子弟,在混亂中疑似走失了;不知道能否詢問昨晚負責追索和捕獲的東海衛隊成員,以為尋找線索。
當然了,已經提前得到俘虜們的供述,并探查過其情緒和思維反應的江畋;在提出了若干要求和條件后,就下令將其釋放了出來;讓各自所屬具名辨認,當場驗明真身并代為擔保后就領回去;但還是出了個小插曲。
在這些被認領回去的臨時俘虜中,居然會額外多出來一個,誰也不認識之人;據衛隊成員宣稱,在追逐中擊傷后腦而陷入嚴重的昏迷。就算是江畋用了情緒感知和表層思維刺探,也只能感受到一堆毫無意義的混沌。
這就有點意思了,昨晚在江畋刻意打草驚蛇式的擾動之下,到底有幾方人馬被牽連進來啊!而作為某種變相的補償和后續的招待;江畋化身的通海世子,也隨之接到了南宣徽院掌典官的梁博義,親自交代的新邀約。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