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既然下定決心前來廣府,除了武裝護衛之外;作為東海公室的排場和體面,同樣也有一班新提拔和甄選出來的同行陪臣/佐僚;以便日常聽從差遣,操持庶務、規諫咨議、驅使奔走和交際應酬往來的所需。
因此,此時陪侍在江畋身邊的,除了熟悉本地/監守清游苑的家臣白彥吉;還有來自容華夫人沈氏的吳興老家,當代最出色的子弟之一,號稱精通典禮與判書的參軍沈汝賓;東海公室遠宗、同進士出身的記室梁燁。
源自南新洲大灣地的孔氏別支,號稱熟讀三教九流的經典要義、擅長辯經論道的內府祭酒孔吉慶;出自五服之外的沒落宗室,以優異成績畢業于京大上三院的文學院;卻因故放棄了在京的前程,投附公室的李繼晟。
乃至出自國朝知名的將門南氏子弟,卻放棄軍中門蔭的淵源,跑去投考相對冷門的藩學,官拜舍人的南敬亭;等六人為首的陪臣/幕僚團隊。足以替江畋解決,探訪廣府期間絕大多數的,日常巨細事務和社交需求。
作為陪同和引導的掌典梁博義,同樣也是個文雅俊博,談吐風趣而不失分寸;見多識廣且待人接物經驗豐富的貴公子。無論什么話題都能侃侃而談,如數家珍介紹因由來歷,相處起來讓人很舒服,很難挑出毛病來。
因此,在他的陪伴之下,哪怕看起來枯燥乏味的府試過程,也漫說出許多談笑風生的軼事典故。比如,哪一年的府試頭名,被人稀里糊涂的拉去當場成親;又有哪一位的中舉人,因為欣喜若狂而醉酒發癲當街赤奔。
還有哪位藩家出身的浪蕩舉子,在花坊中欠下的風流債太多,以至于中舉之后,被聞迅而來的“紅顏知己”們堵門;只能青衣小帽、逾墻而逃的傳聞……因此,站在貢院專屬的眺望高樓上,江畋突然開口反問陪臣們道:
“不知道,你們此時此刻,又都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可否與余暢所欲言呼?”側近幾位陪臣們聞言,卻是面面相覦的交換了片刻眼神;才有理論上資歷最深的清游苑監守白彥吉,稍加思索的當先開口慢慢說道:
“下臣所見,乃是朝廷的千秋大計,大唐賡續萬代的基石所在……”江畋微微頷首以示鼓勵,他的回答算是四平八穩,也是相當標準的普遍性答案;無論放在哪個環境都不能挑錯,很符合他重臣之子、交游廣闊的背景。
“邸下,臣以為,此乃天朝多年弘揚圣道,廣布教化,有教無類的成果。”緊接著,來自吳興沈氏的隨扈參軍沈汝賓,也隨之開聲道:“是以環宇海內遍及德澤;但有才俊之士,皆樂為朝廷、公室和諸侯藩家所用。”
江畋再度點頭,這番回答倒也沒說錯,很符合作為堯舜太后的遠宗族人,世代書香門第對內以治學傳家,對外以學官/學政的道途,傳道授業的傳統認知;當然,沈氏雖在中土仕途受限,但出仕諸侯外藩就沒問題。
“君上明鑒。”受到前兩者的啟發,在場看起來最為年輕,出身東海公室在福建觀察使路的遠支小宗,曾獲同進士出身的記室梁燁;也開口說道:“臣仆所見不多,只能略加揣測其中,無非是天下運勢的漸變之勢?”
“不錯,說的有點意思了,繼續。”江畋開口道:就見梁燁再道:“如今這府試之中,外藩形色的舉子益多,固然有心向大唐、仰慕德化之故,卻也是否昭示著,這些外夷、土族所在的故土,其實在持續的惡化呢?”
“你是說,彼輩有意投奔國朝、公室,以為宗族、家人躲災、避禍的由頭?”江畋再度贊許道:“嗯,這個思路不錯,值得稱道。”身為東海公室的遠支小宗,梁燁的家門其實有不少親族,在海外征拓或是經商、跑海。
好容易才供出他這一個二甲末尾的同進士,只是做了幾年邊遠地方的縣尉、縣丞之后;覺得不合心意而辭任回家,幫襯過家業也短暫做過外藩的教師;直到前些年遇到東海公室重新征辟在野人才,遂成為內府家臣。
因此,在對外宗藩事務的某些方面,因為家門淵源之故,擁有比別人更加敏銳的嗅覺,或者說是獨特的角度。因此,第四位開口帶有異域腔調的祭酒孔吉慶,就顯得謹慎且簡單扼要:“君上,這或是變局與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