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些權門貴家,宗室貴戚,何以糜爛如斯?無非是時早年圣后在位時,實在被壓抑和克制的緊了,動輒有人削藩除爵、開革宗譜;甚至被遠流、追放海外。故而只能私底下,在這些尋歡作樂的門道上窮盡手段,聊以慰藉和宣泄之;”
“難道,你以為扶正三家,無地藩主,就能獨善其身了?只能說,各個家門枝葉繁多,都難免子弟不肖,有所害群之馬;老夫以身周旋其中,能遮掩就遮掩,能幫襯就幫襯,能調和就調和;依靠這些陰私和把柄,這才有了曾經名位和身家。”
聽他思維發散式的絮絮叨叨了一堆之后,背后之人才再度悠悠然的開口道:“那你也該知道卓玉花吧,”聽到這個名字,車映泰不由勃然大罵道:“果然是這個背主的賤婢,竟然瞞著老夫做下了,何等的滔天大事,還請壯士千萬指教于我。”
“也沒有什么,就是以你的名義和權柄,將好幾批外來的人手,送進廣府而已;”背后的聲音輕描淡寫道:“其中正好有一批人,乃是你昔日的舊部。對了,據她供認早在離京之前,就暗中受命一位名為黃三泰的內官,定期報告你的行舉。”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后,月色西沉、滿庭霜華;倒地的尸體和殘骸,已然漸漸的僵硬、凝固。而車映泰也逐漸恢復了身體的知覺;一點點的將扎入體內的細針;連同殘留的絲縷一起扯出來。直到最后一根血淋淋的細針,在悶哼聲中掉落在泥地上。
車映泰才大大吁了一口氣,他雖然在這位天降救星的神秘人面前,看似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東拉西扯了許多;但是還是有所避重就輕的,繞開了關于那位王上的重要干系。這也算是他最后的堅持和執著,卻不僅僅是提攜恩遇和忠誠那么簡單。
雖然這位王上已經獲罪圈禁,并牽連到他們這些黨羽的失勢;但畢竟還是當今圣上的同母胞弟;皇家的骨肉血脈。只要他還活在這世上一日,日后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這也是他們這些被貶斥、流放的殘余黨羽,能夠秉持的最后一點指望。
但是現在,他先要設法從這場,突然降臨的刺殺和構陷危機中,保住自己的性命和權位。既然京中那些人,猶自不肯放過他一馬;那他也唯有借助現有身份,將這件事情盡量鬧大起來;迫使南海公室出頭,將這些陰蓄圖謀不軌之輩都掃出來。
或許,這也是那位夙夜來訪的神秘人,最終放過他一馬的潛在用意所在;但這顯然是堂堂正正的陽謀。他為了保全自身計,不得不做如此行事。或者說,如若他敢在這件事情上,有所退縮、推諉,那下次登門要命的,或許就是這位不速之客了。
隨即,他就露出了決然、狠厲的表情;就像是從充斥著,頹然與老邁的廣府日常,重新回到了當初那個,令人聞風色變的“惡豺”身份。就在這處宅邸,逐漸騰然起明亮的火光,而驚動得私下接連前往撲救的同時,江畋暫時收回分出的神念。
這一夜的探訪之行,他可謂是意外收獲頗豐;不但補上了當初,在京中探查到的相關人等,所缺失的事跡和下落的碎片,還額外看到了一場好戲;更關鍵的是,在這個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廣府之地,居然也隱藏著,當年真珠姬案的相關線索。
比如,在朝廷的官方記錄上,早已經“病逝”的營繕司郎中,將作大匠等人;疑似還在某個角落里;改頭換面之后,用心的身份好好活著。而早已被江畋埋葬在地下的那位監守殿下,卻還以替身的方式,繼續活著幽禁處;甚至還生了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