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么說,在風災過去的第三天;梁師磐及其麾下的臣屬和將校們,就在廣府五城十二區的范圍內;抽調和集結了一只,足足一萬八千人的軍隊。當然了,作為定期監守廣府大本營多年的嗣君,他還可以調集起來更多的人馬。
但就要影響到,對于當下廣府境內的監視和鎮壓力度了;畢竟,除了那些潛在的大妃和國老殘黨外;在廣府五城之外的十二區內,還有隸屬朝廷的大小十幾支,不同歸屬的武裝力量;乃至一眾高門貴胄、諸侯藩家的私屬護衛們。
另外,公室麾下還有一些軍隊的將校和地方官員,按照某種多年形成的慣性和傳統,繼續尊奉來自嗣君名義的號令。但若指望他們與公室之主的護衛,進行沖突和對抗,就未必見得可靠了。因此,更多借助了東海和光海家的衛隊。
而這被聚集起來的一萬八千人馬,則是以嗣君常年停居的左宮侍從/青宮內衛,為核心和骨干充入拱辰四衛其三,再加上部分事實上在暗中,效忠嗣君多年的本地團結兵;還有部分來自海兵總署和廣府水軍戰兵,所組成的新銳之師。
至少,在前往羅浮山北的溫泉行苑,迎回主父大王/南海公室主,這件事情上并沒有太大的反應和抵觸。或者說也許大部分將士,并不知道真正的內情,只是隨波逐流的從眾,但顯然在將校中的很多人,正躍躍欲試的期待著這一天。
正所謂后世歷史劇里“混亂是階梯”的道理,在這個時代同樣也能適用。尤其是南海公室已經波瀾不驚的,安穩了上百年的數代人了,也造就了當下相對穩固的秩序,以及積累諸多弊端和矛盾的臃腫、僵化體制,卻缺少足夠變化。
至少,在江畋的所見所聞當中,公室中上層的清貴美職,或是關鍵要害,大量充斥著梁氏的血脈和親緣,外姓臣屬比例甚少。因此,在數年前的天下之變,所帶來的一系列沖擊和演變之下;終于到了被引爆的關鍵時刻和劇變契機?
而國老李閑野,能夠以外姓之身,輔佐和教導兩代公室主,無形中也成為了一個,潛在的標桿和象征;這也是他麾下的許多人,雖然未必明了真相和內情,卻愿意為之出死力的緣故。甚至在遭到清算時,也不乏堅決頑抗到最后的。
也許,就算沒有身為南海嗣君的梁師磐,先發制人采取行動;在國老李閑野或是大妃一方的勢力中;終究還是會有人順勢而動,主動或是被動成為,積壓多年的內外矛盾爆點。相比之下,無論是父慈子孝,還是母子相攻都無謂了。
而站在某種超然角度和心態,冷眼旁觀這一切的江畋,同樣也從清游苑內點集人馬后;帶上了一支千余人的東海衛隊;作為某種變相的聲援和背景板。因此,雖然是倉促之下的出兵,但是進軍的速度并不算慢,很快進入北部山地。
而在這里的沿途地方,幾乎沒有能對這支大軍,造成阻礙和攔截的存在;無論一路上遭遇的是城寨戍壘、還是沿途的駐軍營盤和據點,都未曾對此做出激烈反應。反而派人前來協力和輸供一二,從這里就能看出嗣君名頭的號召力。
反而是風災中受損的那些關市橋津,還有水陸館驛,多少影響和拖延了一些行程。在一些無法回避和繞道的要沖過道,需要就近召集足夠的勞力,進行清理和開辟,才能大規模的通行。盡管如此,出兵第二日正午,溫泉行苑在望。
那是一片位于起伏的丘陵之間,小盆地上的宮苑群落;四面青山環抱而風景如畫,遠遠就能看見,一年四季漂浮在空中不散的蒸汽氤氳。這時候,梁師磐才在群臣簇擁下,策馬出現在成群具列的將校前,宣布溫泉行苑有人作亂。
主父大王及其近從,疑似為亂黨所圍困,如今正待內府將士們的解救。然后,又當眾展示了一路轉運過來的諸多財帛,作為勤勉救駕的犒賞;但同時有人假傳主父號令,試圖隔絕內外;離間公室骨肉的親倫,但有胡言亂語皆可殺。
因此在諸多重賞和后續許諾之下,這些自廣府開拔而來的將士;僅僅是短暫的修整和列陣之后;就在青宮內衛的領頭之下,呼聲如潮的對著,宛如一座小城的溫泉行苑,發動了成群結隊的沖鋒之勢。而這時,宮城上才驚覺起來。
在隱約嘩然和驚呼聲中,同樣奔走往來的,從城牒和垛口之間,射出警告性的凌亂箭矢;然而,這些毫無準頭的箭矢,并未能造成什么有效的傷亡;反而刺激了發動進攻的將士們,宛如一波波浪潮一般的,加速沖到宮墻和門樓下。
然而,哪怕是再小的城池,那也是正兒八經的城墻;尤其是這是公室專屬的療養地,用磚石嚴絲合縫的壘砌成兩三丈高墻圍;不是尋常的器械和裝備,可以輕易破壞和翻閱。因此在攀爬登城的攻防之間,傷亡開始一下子變得激烈。
這時,策馬站在一處山坡上的梁師磐,才轉身對著江畋低聲懇請道:“事已至此,還請東海郎君不吝援手,且助予一二;”江畋默不作聲點點頭,在一眾衛士的簇擁之下,轉眼奔馳到城墻足以威脅的距離外,作勢喊出一聲“破!”
瞬間,行苑華麗而寬大的門樓下,突然轉來劇烈震蕩的動靜,頓時將持梯登搭城牒邊緣,正在糾纏和亂戰的將士,連同守衛軍卒一起,宛如紙片一般的抖落下來;隨著以門樓為中心的墻體,迅速蔓延明顯蛛網裂紋,大門轟然內倒。
又連同聚集在門道內的守軍,慘叫連天的壓倒一大片;然后,就被更多士氣大振的外來將士,毫不猶豫的一擁而入,直接踩踏著門板下,慘叫哀鳴的人體,沖殺進溫泉行苑之中;也激起了塵囂直上的怒吼和廝喊聲:“護衛公室!”
“平定逆亂!”“鏟平叛賊!”從屬于嗣君的將士們,也在親信部屬的領頭下;毫不猶豫用更大的聲浪,將對方的呼喝聲壓制過去。火光、煙云,還有迅速擴散開的驚呼,哭喊聲;也隨之肉眼可見的,撕裂和驅散了宮苑上空的氤氳。
然而,這時的梁師磐卻是面無表情,只是隱隱的捏緊了發白手掌;在某種難以形容的未名情緒沖擊下,不斷的強調和告訴自己,這只是為了將公室,帶回到正確道路上的,必不可少的犧牲和代價;哪怕在其中有著他的親緣和骨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