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這初戰告捷的一連串小勝,對于負責實際領兵的平靖討擊使顏克武而言,并不值得如何欣喜,反而越發有些不安和警惕起來。畢竟從某種意義上說,他既不是公室宗族子弟,也并非五脈八葉的親臣/世族源流,而是多方妥協之故。
顏克武的出身是典型的中層將門,其先人最早可以上溯到天寶、乾元年間,在河北勇于抗擊安史叛軍,而號稱滿門忠烈的一代名臣顏真卿、顏臬卿兄弟。顏克武的祖上就源自,大名鼎鼎的常山太守顏臬卿之子,人稱顏十三郎/顏季明之后。
只是,相對于另一個誕生了,大名鼎鼎的《祭侄文稿》,全城《祭侄贈贊善大夫季明文》的時空線;這個時空的顏氏一族,并未發生滿門數十口死難慘劇。顏季明也未曾死無葬身之處,只找到天津橋下一塊顱骨,而走上另一條人生軌跡。
既未曾像“忠烈宰相”顏真卿的后人一般,與孔氏、曾氏、孟氏的后人一般,走上了教化外夷土蠻,傳揚圣道于海外的漫漫長路;也沒有像乃父“鐵骨大夫”顏臬卿一般,成為天家最有力的屏障和羽翼;而在百年大征拓中選擇建功域外。
雖然未能趕上幾次三番,裂土分封的浪潮;獲得稱藩域外的資格。但也算是家門得以興旺,乘著這股風勢,在南海開枝散葉,形成了許多支系;堪稱顯赫不足而富貴有余。而顏克武的祖父,就是在一次覲見后,被貴人看中成為公室下屬。
因此到了他這一代,依靠父祖輩在海兵總署的淵源,考取了廣府獨有的海事學堂;又在結業后轉到了光榮水師,在海外駐泊地服役一段時間;然后,才隨著隨著配屬艦隊的海兵隊,輾轉征戰在南海、域外的諸多地方,積累了足夠年頭資歷。
在一次次的征伐和剿滅中,幾度險死還生,在身上增添了無數道新舊疤痕之后,才堪堪突破了將校(高級士官)的階層,跨入將領(低層軍官)的門檻。然后作為海兵隊表現優秀的好用之材,被借調和差遣往,更為遙遠的外域繼續賣命。
因為,國朝/公室在對外開拓上的用人一貫風格,就是但凡好用便往死里用。一方面,固然是犒賞和優撫自有法度和成例;也舍得給身資和前程,但同樣也須得你,用血汗甚至性命去換,博取這一線機會。因此,顏克武在域外又轉戰十余年。
他曾在波斯灣沿岸的茫茫黃沙中,追擊沙盜部落數天數夜;也曾在西天竺的濕熱沼地中,與層出不窮的纏頭土族,在雨水泥濘中跋涉廝殺俞月;更在馬洲(馬達加斯加)宛如巨瓶的大樹下,成群狐猴尖叫中,擊潰處決大批叛亂的黑皮土藩。
也曾在南部贍洲的高地上,受過安素國(阿克蘇姆王國)的唐人后裔諸侯盛情款待,在青色大河的盡頭處,看見了巍峨如方山的巨型陵墓,滿是彩畫與石雕林立的巨柱大殿;最遠到過七海經略府的治所,在耶城享受來自各族風情的嬌娘們,隱藏在寬袍蒙面大巾下的驚喜/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