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梁師磐自沉沉昏睡中,再度饑腸轆轆的醒來之刻;卻已經是第二天的日上三竿。而受托審查側近人等的江畋,也將數份通過感應思維波動,而專門挑選出來的異常人員供狀,呈現在了他的面前。
而這幾名追隨他出入宮禁,乃至探訪過星宿池內島洲的扈從、近侍,近期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短時遺忘,或是記憶片段缺失的問題;而在自我審視和回憶日常行舉時,露出了難以自圓其說的混沌和空白。
疑似中了親近或是熟悉之人,所營造出來的幻術,或是奪魂亂神的(催眠)手段。但唯有一個人例外,他雖然同樣號稱記不起來;但在江畋放大的情緒感知中,卻是太過鎮定平和,就像是早有準備一般。
因此在好奇驅使之下,江畋破例對他用了,更進一步的強行思維探查手段;雖然不免將其變成,短時間內意識混亂、只會流口水的癡人;但也抓住那么稍閃即逝的一點靈光;或說是深藏內心的印象碎片。
那是一名看似面目模糊不清,卻說話充滿某種魅惑特質的女官;而她身上的宮裝服飾風格,同樣的讓人印象深刻……然而,這個碎片拼圖和側寫結果,對剛剛醒來,飲下好幾碗粥羹的梁師磐,卻宛如噩耗。
“怎么會是……怎會是她……這……這……又怎可能……”一時間,他竟然有些語無倫次起來,同時將擺滿的桌案掀翻一地。原本恢復和振作了不少的精氣神;也像深受打擊一般,再度萎靡下去,尤顯蒼老了幾分。
而江畋只是平靜亦然旁觀著這一幕。直到沉浸在某種莫名情緒中,無聲激烈宣泄了好一陣子的梁師磐;再度抬頭用充滿血絲的眸子,對江畋露出哀色,滿是艱澀的說道:“可否請苓郎陪孤,前往左宮。”
半響之后,在大片激烈奔走與甲仗揮舞的動靜中。位于上城龍池宮的西側,由嗣君長期停居的左宮,也被稱為清宮/春宮中,沉寂多時的平靜;隨著自外而內轟然大開的宮門,被徹底的打破和撕碎開來。
長驅直入的拱辰諸軍和內府扈衛、前庭仗班,毫不猶豫的穿過一處處,回廊宮闕、殿臺樓閣的建筑群落;在花樹假山、園圃池泊之間散開,搜索并占據了每一處的蔭蔽角落和可以藏人的空檔、空洞穴道。
與此同時,其間被驚動起來的諸位世孫、縣君,也在各自近侍、陪臣和宮人簇擁下,主動迎上了身為左宮之主的嗣君抬輿;卻又被保持著距離隔開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前呼后擁的抬輿送進毓秀殿內。
而在毓秀殿前的牌樓、臺階和闕樓、廊道之間,已然跪滿了一路聞聲迎候的低品女官、宮人和內侍。作為左宮名正言順的女主人,一身云鬢盛裝的嗣妃小韋氏,也在諸多內命婦、高階女官的簇擁中現身。
片刻之后,在轟然緊閉的毓秀殿前殿中,渾身使不上力,而只能依靠著抬輿的梁師磐;卻用咬牙切齒之聲,對面露錯愕與詫異的嗣妃呵斥道:“韋氏!可是你……使人迷了孤的扈從,給朱雀洲密殿投藥!”
然而聽到這句話,小韋氏的錯愕與驚詫,頓然慢慢的消退;變成了清冷異常的漠然:“這豈非是,大君的始作俑者,無后其呼;韋湘儀好歹是大妃滕妹,怎容如此的終日折辱,臣妾只是讓她得以解脫。”
“韋蕓芳,你可知在說什么?”梁師磐不由氣急,用力擊打扶手道:“這豈是一個解脫足以狡辯,爾敢派人以蠱物投害,莫不是還要將孤一起圖謀了么?”而聽到這話的小韋氏,亦動容失色道:“斷無可能!”
“臣妾,只是設法給她一個,自我了斷的機會,再也沒有其他的打算了。”然而,梁師磐卻是露出了失望、傷心和哀痛的顏色,從牙縫中一字一句斥聲道:“無知婦人,看你做得什么好事?妄自辜負了孤!”
“大君……”小韋氏聞言還想辯說什么。然而,外間突然響起了拍門聲,同時有人低聲傳報道:“主上,西苑的琥珀宮內急報,主父大王居養的水城殿所在,疑似走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