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匠頭毫不猶豫的斷然道:
“天曉得,是從哪個遮奢處,給塞過來避風頭,或是藏匿一時的,”
“那咱們真要對他,無端退避三尺了么?”
又有人不甘心到:
“不,也無須如此刻意。”
老匠頭卻是搖頭道:
“面對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最好法子不是躲著藏著,而是設法使人好生盯著,才是趨利避害的長久之道。”
與此同時,江畋也在這座書坊充滿霉味的雜物當中,搬出好幾大疊充滿蟲蛀痕跡和灰土的陳年書冊來;然后,小敖也讓人送來了一大包,自徒坊內找到的時文小抄等物。
搜集這個時代類似于報紙雛形的事物;有利于了解這個時代的現狀,以及歷史發展的隱隱脈絡。只是,江畋看了幾眼之后,就不由的微微苦笑起來;因為這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天罡圖》《群星冊》《賽馬談》《斗球擇要》《蹴鞠書》《馬球譜》等等,一看都是充滿了競技體育色彩和背景,實際上就是與諸多賭博、博彩外圍,所掛鉤的非正式刊物;
不過,再想想徒坊內的環境和氛圍,以及相應人群階層的分布;普遍流行和醉心于這種一夕暴富,卻充滿玄學概率性的事物,也就不至于那么難以理解了。
只是,在這個明顯帶有古典封建社會色彩的時代,京師民間的文體娛樂活動,已經蓬勃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了么?不用說也是百多年前那位前輩的鍋了。
不過,好在清理掉那些,實在被蟲蛀、朽爛不堪的大部分書籍之后。江畋居然發現十幾本名為《京華談》的連載叢書,卻屬于被查禁的地下出版物;刊載了好些京師市井民間的傳聞逸事、陳年舊談。
甚至,還有一些對于當時在位者和當權人物,充滿了獵奇和下三路元素的揭露、批判性內容;而且是從左到右的橫版印刷的產物。于是這一看,居然就看到了天黑入眠;
甚至就算是在臨時別舍睡下了之后,江畋居然腦子里,也在不由自主回想和琢磨著其中一些內容。因為,其中好些被指代的人物,似乎都可以延續到當今的顯赫家門淵源。
第二天,一輛大車停在了小樓前,卻是有人將江畋前身,位于萬年縣光德里文新巷左曲,居所中的一些日用家什和隨身物件,都給送了過來。
甚至還夾雜著幾封落在家中,不知道放了多久的信件和便箋。當然了,這些信件上都毫不掩飾,被多次拆封并審驗過的粗暴痕跡。
倒是那些源自前身的個人藏書,及其內里所存在天書一般的潦草文字,名為批注實為短篇日記的內容,給了猶自有些記憶模糊不清的江畋,一些意外的驚喜和補全。
而后,在整理這些零零碎碎物件過程中,江畋還發現著一份留言的便簽;雖然上面沒有任何的落款,而上頭只有寥寥數字:聞君困頓,特奉襄贊,還望后續。
但是作為便簽熟悉的質地花紋,卻是讓江畋不由自主想起一個名字來:花間派。說實話,這顯然是前身所留下來的社會關系之一,和潛在的金主。
至少自己的前身,在表面上是西席兼寫一些藝文篇幅,投稿于京中某家小眾圈子的文抄《桂川叢閱》;但是實際上,卻是暗中寫得是大眾喜聞樂見的閨情故事,而以此為主要的外快。
因此,在此之前已經寫了幾篇的短文故事后,又預支了不少潤筆所費,而開始連載的大長篇章《海昏侯好色忘生》,也寫到了三十七回以后了。
說實話,這個結果讓江畋隱隱有些哭笑不得。他實在沒有想到,穿越到了一個似是而非的歷史時空之后,居然還會遇到催稿的?
而在作為多方聚焦暴風眼的當事人,江畋就此被安排進入徒坊,也暫時擺脫了外間,多數的關注和困擾之后;暗流涌動的事態卻依舊在奔涌向前,并且開始激蕩、碰撞和攪動出一波波旋渦和風潮來。
當天夜里,一騎皂衣飛奔進了安邑坊,本屬于右金吾六街使之一,如今卻被巡城御史所占用的連綿建筑當中;隨即又敲響了激烈的警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