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老丁的皂吏,卻是搖頭道:
“更別說,他那位主人堆了小半屋子的書;都不是什么等閑的來歷。”
“那有怎樣,難道就不能捉住把柄……”
小顧不由梗著脖子道:
“重點是,對方怕不是個讀書人,還有人護衛的讀書人?你還想捉他的把柄?”
老丁卻是恨鐵不成鋼瞪他道
“你要知道,那些被打發進來的讀書人,可是心眼最多最麻煩的所在;單論此輩真要壞心眼起來,可是比還要下城河的污濫還臟呢。”
“更何況,你若是連人家背景,都沒法摸出來又怎么敢輕舉妄動;就因為一時被人耍了臉子?你怎么不上天闕去摘星捉月啊!”
說到這里,他變得有些苦口婆心道:
“因為你是家里交到我手上的緣故,我才和你說這些話的。咱們這身公服,也就在那些罪徒面前,尚有幾分威風而已。可在那些正任的大爺面前,又算的了什么?”
“可是這些讀書人,卻是未必沒有機會,結識和攀交上那些正任大爺的上官。要是真能捉到憑據也罷了,可在例行公事間耍性子,無端惡了人家有什么好處,生怕日后沒機會和你算數么?”
隨著東區里持續不斷地搜查動靜;最大的變化就是街市上,巡曳往來的武侯和巡卒、差役,也變得頻繁起來。時不時,還有一些看起來神情慌張,或是面目可疑之人被攔下來往復盤問。
而在這種大多數早就習以為常一般地,流于形式和表面上的風聲鶴唳當中。小敖也如約送來了當日搜集到的文抄等物。只是他這次似乎來的比前幾日都要稍晚一些,而且走起路來也有些蹣跚。
然而,在江畋順口問了幾句,他卻支支吾吾的左右他顧;似乎別有隱情。既然他不肯說,江畋也不好交淺言深的追問下去;而在支給外間跑腿所費的時候,多給了幾個拿去看街坊郎中的跌打錢。
然而,小敖在捏著這幾枚青錢的時候,卻是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卻又有些隱隱地神不守舍。或者說,是他隱隱心寒和有些難以置信的一個結果。
因為,昨日里他私下里去找,在驢頭酒家過活的小雀兒;在對方滿是其他男人味道的懷里,尋求一時慰藉后;卻被她突然告知在兼職營生時,所無意聽到的一些內情。
比如,那位口口聲聲是提攜他的恩人,而久暗中指使和操控他在徒坊中,打聽和收集了不少消息的靠山;居然是他在早年幾次三番,暗自想要擺脫徒坊里的生活,卻總是被人辜負和背棄的罪魁禍首。
因為這位靠山和恩人,實在少不了他這么一個,心思靈活又會來錢孝敬,還能夠隨時打聽消息的來源;而想要籍此牢牢控制在手中。因此,在他前幾任服侍過的客人,臨時起意想要帶他走時,都被人暗中使手段,或是干脆壞了事。
當聽到這個內情那一刻,小敖一時只覺得實在難以置信;又懷疑起女人是否別有用心的挑撥手段。因為,對方雖支使他做了不少事情,并籍此謀取了不少好處;卻也從那些潑皮無賴手中,保下了他許多次。
作為在徒坊當中出生未久就被遺棄,又在滿是污濁的市井中,勉強成長起來的人物,他吃過的苦頭、見過的世情冷暖實在太多了。更別說在生活艱辛之下,不擇手段地絕望。
因此在長久下來,已經被缺少家人而孤苦無依的小敖,隱隱視為類似父兄一般的替代物。因此,哪怕被空頭許諾給支使多次,都已經有些麻木了;他卻依舊未嘗愿意去想,去相信這種可能性。
然而,當小敖滿心憤恨的從小雀兒處沖出來之后;懷疑和猜忌的種種,還是隨著女人指名道姓出來的那幾個名字,已經慢慢的刻在了他的心中,又像是毒物一般慢慢侵蝕著,他為數不多的理智和信任。
現在想起來,顯然那些狠人每一次都能及時找上他,并非是無的放矢。而且下手都頗有分寸,也刻意放過了他的臉面;但又在脖子底下留下青紫片片,既足夠痛楚又不至于妨礙到行動能力。
而挨打的多了,他也懂得竭力蜷縮身子躲開要害,同時用恰到好的哀求和痛呼,來滿足那些人的心意;盡管如此,小敖還是想要努力驗證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