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梓迎著風,隨手拎了一罐啤酒,扣開。
“敬與烈風。”他舉著酒杯,語氣跟喝了酒一樣醉醺醺的,聲音慵懶慢慢,拉得好長。
他停頓了好久,先敬了烈風,再敬自己的后半生伶仃。
等這一陣風略過他,略過他所坐的這一個崗,他才滾動了一下喉嚨,把一罐啤酒全下肚。
他把酒敬烈風,卻不敢敬自由。他身上還有桎梏著他的枷鎖,把他困在了極寒地帶,他一點一點磨著堅硬的鐵鏈,一點點與死亡的耗著,至生命之尾也要拼盡全力,少年從來不會向死亡低頭。
江梓把空罐子放下,又拿了一罐啤酒打開,猶豫了一下拿起瓶子吟道:“下次吧。”準確來說是來世,來世他和他再一起當警察,并肩作戰,一塊娶妻生子。
“思卿,我祝你……”江梓頓了頓,垂眸笑了,“祝你往后成為你想成為的那個人。”
沉默了良久,他才說了一句敬你,把一整罐啤酒灌入了喉嚨。
“煒哥。”江梓雙手撐在身后,偏頭看了眼啤酒,又拿起一罐,“順子,程乾和李洋,干杯。”
第三罐啤酒入喉,他也沒覺得醉,就是心頭有點兒空,像是一片荒原被烈火焚燒的那種感覺,說不出來,感覺能把火一眼看到頭,又好像自己身處在火里。
烈火隨風侵蝕著一整片原野,枯草一閃便逝,火勢越來越猛。
最后一罐啤酒,他站起來,目光朝那頭的壩子看去。
那時沈雁書問他:“你在想什么?”
江梓回答:“在想,一生到底有多長,也在想,如何把你留在人間。”
驀然,他朝著遠處大喊一聲:“沈雁書。”
遠處沒有回聲,他的聲音被吞噬化在了風里。
“我該怎樣,才能把你留在人間。”他喃喃道,抿了一口啤酒,酒的味道彌漫在他的整個口腔,他又接著仰頭把啤酒全部灌進了口。
烈風化得了沙石,唯獨化不了他身上的鐐銬枷鎖。
神明渡了眾生,偏偏忘記了他,但他自己不能忘記自己。
少年迎著風明朗一笑,無力,遺憾一并襲來,肆意拍打他的臉龐。
——第二天江梓來醫院很早,劉煒還沒起,程乾在窗邊看風景,盛思卿和趙順沒來。
他檢查了一下溫水壺里的熱水,隨后拿著電水壺去走廊打水去了。
他回來時看看時間,問程乾:“想吃什么?我給你們買。”
“昂,不用了,思卿已經做好了。”程乾回過頭笑笑,“你休息會兒就行了。”
江梓哦了聲,沒說什么,給劉煒泡了點兒糖水,這幾天他總說嘴巴里沒味兒。
劉煒聽著聲響動了一下,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昨天晚上你去哪兒了?江明遠說你電話打不通。”
“去網吧打了會兒游戲。”江梓隨口胡謅,拿起邊上的鹽水問,“漱口嗎?”
劉煒從床上撐起,接過水杯喝了一口咕嚕咕嚕含了兩下,江梓又把旁邊的盆給拿過來接著。
劉煒不光臉腫了,眼睛也腫了,一雙手因為輸液被扎了很多針孔,江梓收回眼神,心頭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