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整個審訊室里都安靜下來了,兩個民警相互對視一眼。
江梓好似發了瘋似的,低聲笑了:“警察叔叔,這個問題很難嗎?”
他就是這樣,能在魔鬼和少年中自由的切換角色,一會兒如少年般執拗,一會兒又如魔鬼般使人懼怕。
“不難。”民警組織好語言,看著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說,“首先,生死不是我們預料的,我們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珍惜當下。第二,善良是本性,人生來就是一張白紙,性格就如同后期被人畫上的圖案,是好是壞全靠書畫者。”
聽此,江梓又笑了兩聲,他抬起好看但不溫順的眉眼與民警對視,這已經不是一副白紙的問題,而是,他自生來就是一張廢紙,無論怎么畫,畫的再好,也是徒勞。
民警繼續說:“那天我在網上看到一個畫畫視頻,就是一副陳舊的畫,被人用顏料重新潑染一遍,又重新作出一副更好更漂亮的畫,那么人呢,人也可以,只要你改正了變好了,就會有更多人不計前嫌的。”
民警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也見過很多種人生,思維跟江梓這種涉世未深的小子不同,他跟他的見解也不同,但他畢竟是警察,是要積極向上的。
“那好人呢?”江梓又問,好人就不一樣了,不能犯一點兒錯誤,一旦犯錯誤了,世人會戳著你的脊梁骨,把這件錯事一遍又一遍的回鍋,讓你覺得,你就是一個罪人。
江梓盯著手腕上的鐐銬,如同看見了纏繞在自己身上,長滿尖刺的荊棘做成的鐐銬,這樣的鐐銬快些把他拉入了無盡的地獄,是他自己一點兒一點兒用骨血磨著的,把尖刺磨掉減輕疼痛,再用盡全身力氣往上攀爬。
他冷靜的揚著唇角,隨后笑聲回蕩在這個審訊室里,連小民警都被嚇到了。
此刻,他瘋了,他一直以來就是個瘋子。他介于少年與魔鬼之間,連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內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十幾秒后,他才收斂起放肆,死死盯著民警的眼睛看:“警察叔叔,我想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他也知道,警察叔叔只會告訴他積極的一面,這個世界本身就不公平,好人不能善終,壞人卻能長命。
劉煒是前者。
諸如沈立州這樣的是后者。
“你是清醒的?”民警擰眉擔憂的問了句。
“很清醒。”江梓認真的答話,他抬起頭冷靜而淺淡的笑了一下,“我沒有瘋,也不能瘋。”
他人沒有瘋,也不能瘋,他一旦瘋了,沒人救他,也沒人拽著沈雁書。
民警舒了一氣:“就剛才你問的這個問題,不是什么好人長不長命,而是,生和死并不是掌握在我們手中,對這個社會有危害的人,自有法律來制裁,他們不可能為所欲為,因為還有我們在,我們為人民服務。有我們在,壞人就永遠不可能逍遙法外。”
江梓動了動唇,壁上的神造骨更像一幅畫,他的睫毛朝下掖,隨即閉上了雙眼。
民警盯著他的臉龐看了好久:“小子,我回答了你的問題,現在輪到我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