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蘇大為所面臨的,也正是類似的局面。
是,圣人是將地宮秘道偷偷告訴了一條給蘇大為。
但同時也說了,若無宮中相召,不得擅入。
蘇大為那一晚去了,還是冒著極大風險的。
去了,沒救到人,腦袋搬家。
去了,也救了人,腦袋搬家。
去了,救了人,腦袋保住。
無非這三個結果。
好在李治沒有治蘇大為的罪。
還好大唐的律法,不是秦朝的律法。
總之,這一切都是踩在刀尖懸崖邊上,頗為驚險。
“這次的事,我算是僥幸成功了,但若下一次呢”
蘇大為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問李博“一次次靠運氣嗎就算圣人和武后想保我,若下一次的局,真的把臟水都潑我身上,我又拿什么來洗脫自己就算是圣人,也不能公然違反唐律吧。”
“阿郎,那你想”
“被動挨打,不是我的選擇,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蘇大為淡淡道“我的軍功,可以保我自己的命,難道還能護住我身邊所有人要是對方真的要對付我,有的是手段。”
一番話,說得李博額頭冷汗涔涔。
他想到了自己,想到了李客,想到了周良,想到了安文生,許多跟隨蘇大為的人。
“所以這一次,我要再給自己手里多一張牌。”
“多一張牌”
“軍中資歷是功,治疫成功是勢,但我還差一雙眼睛。”
“眼睛你是說”
“都察寺,當年被人設計拿走,現在該收回來了。”
蘇大為的眼睛,仿佛穿透李博的身體,看向極遠的地方。
“我要讓那些人知道,我失去的,我會親手拿回。”
“你就是李客”
一名頤指氣使的漢子,身上穿著華貴衣袍,只是頭上戴著仆人的幞頭。
他向著雙手被縛,立于階下的李客獰笑著問。
李客發鬢散亂,額頭上滿是汗水。
倒霉。
是他如今的真實寫照。
原本完成了師父的秘令,將魏破延從獄中解出,他的任務便完成了。
不曾想在西市時,卻被狼蛛幫會的人盯上。
后來又遇上一名女異人。
幸得九叔他們及時趕到,喝出女異人的名字,才將對方趕走。
本來這事就結束了。
但李客少年心性,過去都是跟著李博或者蘇大為行事。
此次算是頭一回,蘇大為命他單獨去做從死囚牢里撈人的大事。
難免有些膨脹。
他沒有按事前吩咐的,馬上趕回蘇宅。
而是在西市又多盤恒了一會,聽了一回說書,喝了一會茶,還去甜品鋪子吃了甜果。
這一耽誤,便多出事來。
之前退走的那個女異人九娘,帶了一個倒吊眉,撇著嘴的小道士,嘴里罵罵咧咧的經過,一眼看到從茶館出來的李客。
李客當時還想找機會遁走。
結果一個照面,人家小道士就把腰帶給解了。
當時李客大感新鮮,心想怎么動手還要脫褲子的嗎
這小道士難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
還沒等他吃到瓜,那小道童手里腰帶飛來,化作繩索,將他綁了個結實。
華貴衣衫的仆從,乃是右相府中管事,姓吳,因排行第六,人稱吳六郎。
他見李客倔強的偏過臉,毫不理會自己,忍不住冷笑一聲“小畜牲性子還挺烈。”
說著,轉頭向一旁的都察寺嚴守鏡道“嚴主事,人我給帶來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嚴守鏡向他拱手道“請替我回右相,我這邊都準備好了,精于刑名的好手伺候下來,保管他鐵嘴也得吐出話來。”
吳六郎向著嚴守鏡回禮,微微拱手道“不急,右相有令,要我帶著這人的口供,一起回去,我就在這里候著。”
嚴守鏡微微一怔,掃了一眼他身后十余名相府中的仆從,微微一笑,頷首道“既然如此,那請稍待,一有結果,我馬上告知吳管事。”
吳六郎瞇起眼睛,皮笑肉不笑的道“善。”
“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