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為換了張笑臉,一把抓住甩袖準備走人的李淳風。
不知為何,他喊泰山的時候,想的不是什么岳父大人。
而是那個在叢林里扯著藤蔓蕩來蕩去,嗷嗷怪叫的猴王。
“咳,岳丈,你可聽說最近朝中的事”
“什么”
李淳風有些警惕的看向他“你說這個做什么陛下不是令你禁足”
“是禁足,又不是禁口。”
呃,這么說也有幾分道理。
“看你的樣子都知道了,還問老道做甚”
李淳風微微冷笑,眼里目光復雜“依我看,現在長安就沒幾個比你蘇大為消息更靈通的。”
“岳丈這邊來,這邊請,我剛弄了點上好的茶,還有一套不錯的合香,正好請岳丈品鑒。”
蘇大為把李淳風拉到一邊。
院中桃樹下,早已擺好了桌椅。
是上次李賢送的那套。
李淳風看了一眼桃樹,眉頭一皺,旋又散開。
“我說看看聶蘇,你不讓,卻又讓老道陪你喝茶,安得什么心”
“自然是好心,誠心。”
蘇大為伸手示意,待李淳風坐下,才親手烹茶燃香。
“聽說最近頗不太平。”
“你要說朝廷的事”
“您老可就不困了”
“放屁”
李淳風差點把桌子掀了“老道我已經致仕了,如今朝中的事,別問我,我聾了。”
“我看您這身子骨,說是今晚打老虎我都信,咱倆誰跟誰啊,這事不問你,我還能跑去問郡公么”
“呸,你丫說漏嘴了就是懶得跑去昆明池,才扯上老道吧告訴你,老道不吃你這套”
“來來,泰山請喝茶”
“喝你咦,這茶不錯啊。”
“確實不錯,還有這香。”
“嘶是上上品這東西不多見了啊,你從哪弄來的”
“岳丈咱們繼續聊剛才的事”
最近的朝局頗不太平。
具體來說,李治終于出手了。
宮禁之亂后,時隔近兩個月,圣人終于降旨。
無數人因此人頭落地。
無數世家高門家道中落。
幾家歡喜幾家愁。
明面上,削的是宮禁之亂那些失職或牽連者。
但明眼人都知道,圣人的劍,指的還是反對遷都那些人。
遷都才是矛盾的中心。
其余的,都是枝蔓。
以李治之隱忍,哪怕是意圖行刺他,他都沒急著發作。
忍了這么久,如今收網,那自然是要將明里暗里的敵人一網打盡。
蘇大為聽說,關隴高門中,數家受到牽連。
其中尤以王氏最重。
包括之前蜀中劍閣都督王西岳,也被圣人明旨調往別處。
平調。
對王西岳這些年的功績來說,平調便是貶。
若無奇跡發生,王西岳余生將沒沒無聞,消亡在不知名的角落。
政爭從來都是冰冷而殘酷的。
蘇大為拉上李淳風,想問的就是此事。
“與王家有關”
“有關。”
“所以王方翼但他不是和王家比較疏遠”
“打斷骨頭連著筋吧,一筆寫不出兩個王。”
“王西岳遠在蜀中,怎么也會牽連上”
“別說遠在蜀中,就算在西域,同為王家人,既然主家犯了事,圣人難道還留著這些旁枝不成”
蘇大為默默點頭,替李淳風倒上茶。
“圣人是不是決定要遷都了”
李淳風執杯的手微微一頓。
抬眼看向蘇大為“什么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眼睛二字,他微微加重語氣。
李淳風雖已致仕,但朝中有許多事,仍然繞不過他。
比方說星象,比如說氣運。
他仍是大唐朝廷當之無愧第一人。
“這個并不難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