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一旁低頭默默落淚的尉遲寶琳,都不由抹干淚水,抬頭向著英國公行禮。
“見過英國公。”
來者,英國公,李勣。
靈堂那邊的祭拜活動還在繼續,蘇大為卻被李勣叫上,讓尉遲家提供了一間單獨的靜室,說是要與之聊聊。
丹室,這里之前是尉遲恭煉丹煉藥的地方,房間正中擺著一個煉丹的銅爐。
兩邊壁間的木架上擺著各種道家書籍,以及丹瓶和封裝好的藥材。
除此之外,別無它物。
蘇大為看著背負著雙手,站在自己面前的這位老人,到現在還恍如在夢中。
這位大唐軍方如今當之無愧的第一人,恐怕蘇定方都要屈居在他后面。
據說當時李治想要“廢王立武”時,正是長孫無忌一系反撲最厲害的時候。長孫無忌牢牢咬住不許廢后,李治幾乎毫無辦法。
關鍵時刻,李治想起了李勣,親自前往求救。
結果李勣只說了一句:此陛下家事,何必問外人。
正是這句話,給了李治莫大的勇氣,強行廢王皇后,立武媚娘為新皇后。
“英國公,不知何事……”
“我聽說過你。”
“嗯?”
“敬德生前,跟我提起過你,那大概是永徽五年的時候,敬德說他有一位不錯的后輩,想讓我照拂你一下。”
“鄂國公他……”蘇大為只覺得喉頭發緊,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從大唐軍方第一大佬的口中,聽到尉遲恭生前之事,而且是為了自己去求這個人情。
當時自己被長孫無忌所厭惡,如果有李勣出面,長孫無忌必然不敢妄動。
但,尉遲恭生前從沒在蘇大為面前提過這件事。
他沒跟任何人說過。
一次也沒有。
“第二次聽人提起你,是蘇定方征西突厥回來以后,他說你是個好苗子,不過我還是沒見你。”
李勣輕撫長須:“直到今天,老夫見到你,突然想起往事,一時不勝唏噓。”
蘇大為看著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心里的想法是:怎么感覺有點怪怪的。
尉遲恭在你面前提起我,他現在死了。
蘇定方也在你面前提起我,他……
呸!
不能這般烏鴉嘴。
“你可知為何老夫今日卻單獨找你談話?”李勣輕撫長須,瞇著眼睛看向蘇大為。
“不知。”
李勣先是一愣,接著笑起來。
“不錯,至少你說的是實話,沒有像其他人,急著在老夫面前賣弄表現。”
李勣接著道:“敬德那次,老夫不想為一個不認識的后輩,去與長孫無忌結仇;至于定方那次,老夫想再多看看你,一般年輕人會耐不住性子,得勝歸來,難免張揚,不過現在看來……
你很沉穩,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我年輕時,可沒你這份靜氣。
還記得我十幾歲就跟著翟讓,當時打一個勝仗,就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了。”
蘇大為看著他,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前面感覺您老挺厲害的。
中間說不愿與長孫結仇,想看看我的性子,雖然心機多了點,但也算是個人物。
怎么說到后面,您就變話嘮了?
李勣何等人精,看一眼蘇大為懵逼的表情,撫須哈哈笑了兩聲:“我這人性子是改不了了,我不認你,你怎么求我都沒用,我一但認可你,就當你是自己人,什么話都能說。”
蘇大為:這性格,浪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