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為點頭道:“敵人內部因矛盾而分裂,勢必無法集中全力,這對我們來說,是最大的時機窗口。
我們可以集中力量,攻擊他們的弱點。
敵分而我專,可一戰而勝。”
想了想,蘇大為又道:“其實《孫子兵法》里也提到過,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如果能令敵人內亂,敵人將不戰自潰。
有時甚至不需要真刀真槍的打。”
這番話的意思其實就是,軍事是政治的延伸。
只要政治上能取得勝利,也未必要發動熱戰。
能用的牌多了去了。
“風聲鶴唳,前秦自潰。”婁師德是二十多歲就考上科舉的文人,他的頭腦沒得說,蘇大為一提,他便懂了。
“不對,阿彌,我覺得你說得不對。”
蘇慶節還在一旁摸著下巴揣摩,阿史那道真卻叫起來:“像你這么說,高句麗、百濟這些地方不發生內亂我們就很難攻下,但你看,蘇總管當時滅百濟只用了二十多天,你攻占倭國,擒下倭王高市,好像也只用了三個月。
這兩國,可沒聽說有什么內亂。”
蘇大為將杯中酒喝了一口,失笑道:“道真,你這話說的,我問你,蘇總管攻百濟時是怎么用兵的?”
“怎么用兵?”
阿史那道真一愣,蘇慶節在一旁已經接話道:“當時我阿耶從熊津港登陸,我軍十萬,沿熊津江水陸并進,直取泗沘。”
“對啊。”
蘇大為轉了轉酒杯:“泗沘是百濟的都城,相當于一個人的心臟,我軍直插百濟心臟,他亂不亂?”
阿史那道真眨了眨眼,沒說話。
婁師德在一旁道:“自古襲取敵國都城,都是一招險棋,昔年春秋時,勾踐趁夫差去中原征霸,率軍攻克吳國都姑蘇,一戰滅吳。
還有吳國的孫武,用十幾天功夫,攻入楚都郢,逼得楚人遷都。”
崔器最愛聽這種攻滅它國的故事,聽得連連喝酒,興奮的臉色泛紅。
蘇大為繼續道:“蘇總管在泗沘城外,一戰滅了百濟都城的主力,并及各地趕來的援軍,嚇得百濟王扶余義慈帶著太子扶余隆逃走,這算不算是攻心?”
“呃……”阿史那道真瞠目結舌。
“此后蘇總管圍住泗沘,圍而不攻,令城中生亂,扶余泰自立為王,扶余隆的兒子文思怕被扶余泰清算,趁夜出逃,并帶動城內大亂,無數臣民爭相投奔我軍,這算不算是攻心?”
“算!”
這一次,不等阿史那道真回答,蘇慶節已經在一旁斬釘截鐵的回應。
這說的都是他阿耶的光榮戰績,他也是與有榮焉。
“所以兵法書上的東西,道理都是現成的,但是如何活用,就要看各人自己的本事了。”
蘇大為放下酒杯:“至于我征倭……一來,倭國經過白江口之敗,已經元氣大傷,此其一。
二來,從對馬島到倭國九州,也就幾十海里,船順風一日即到,距離不算遠。
這是我攻倭的前提條件。
至于說內亂么,倭國經過白江口之敗,大量門閥貴族都落入我軍手中,連他們中大兄都成了我的囚徒。
有這些帶路黨,我軍登九州作戰,又直取倭國國都筑紫,豈非和蘇總管滅百濟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