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一族在如今早已失勢,變成大唐的“珍稀動物”。
在這種情況下,哪怕僥幸刺殺了皇帝,也改變不了大勢。
只會換來更快消亡。
蘇大為的話顯然是觸到了熒惑星君的痛處。
他的眼中血芒閃動,身上的氣息變得十分古怪。
那是一種暴戾到隨時將要爆炸。
又極力壓抑,處于邊緣處一種極不穩定的狀態。
“鬼叔,你……走火入魔了?”
蘇大為皺了皺眉。
以熒惑星君的修為,是決不可能出現這種氣息不穩情況。
但現在偏偏出現了。
那就只有走火入魔一個可能。
桂建超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雙眼死死盯著蘇大為,說話似乎頗為費勁,從齒縫間一字一字的道:“我真的后悔了,若早知你會變成我族大敵,應該……”
應該什么,他沒說。
但蘇大為明白他的意思。
“鬼叔,你下不了手,人越老,心越軟。”
看著桂建超眼中血芒大盛,蘇大為忙道:“您先別動怒,我你是知道的,我不岐視詭異,但也不愿詭異破壞大唐的繁盛,我希望兩族能和平,和睦相處。
在長安隱居的那些詭異,這些年一直過得不錯,不是嗎?
易經上說,時移世易,一個族群要延續下去,靠的不是少數幾個人去奮斗,去逆天而為。
靠的是能順應環境,與時俱進。
不要老想著從前,從前那樣的環境,現在不再有了。”
話糙理不糙。
桂建超臉頰微微抽動,沉著臉點點頭:“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他活了幾百年,若是還不明白這些道理,早就死了。
但明白了,也未必代表愿意接受。
道理是道理,情感是情感。
從大唐建立前,占據天下轟轟烈烈,凌駕于人族之上的超然種族。
到現在,變成少數,被人族壓制,不得不依附人族,潛藏在市井間,茍延殘喘。
這種落差實在太大。
桂建超雙眼閉起,似是在調整自己的情緒。
良久之后,他才道:“從今以后,我不再做無益的嘗試。”
“您就算想嘗試,我也沒什么話說,但是……實力在這里,若詭異太引皇帝注目,那便是滅頂之災。”
“賊你媽,你不氣死我不甘心啊!”
桂建超破口大罵。
兩人對視一眼,忽然一起笑起來。
“你說的話真難聽,但確實有道理。”
桂建超站起身:“我老了,這一身傷病,不去好好休養怕是活不久。”
“鬼叔!”
“沙門說成住壞空,誰能逃避。”桂建超佝僂著腰身,擺擺手:“我也有大限來臨的一日。”
“我能為鬼叔做點什么?”
“嗯,或許可以。”
“啊?”
蘇大為一愣,就見桂建超上下打量著他,點點頭道:“上次宮禁之亂,你就讓刀勞他們效忠于你,我想了想,這也是個不錯的辦法。”
“鬼叔,你……”
“我這次是真的要離開長安了,也許能多活些年,也許傷勢發了就死在外面。”
桂建超伸手抓住蘇大為的手:“詭異將死,其言也善,我死不要緊,唯一不放心,就是長安這一幫親族,所以,我想將他們都托付給你。”
“鬼叔,我是人,如何能管詭異?”
“不,你不是人,誰說你是人?”
桂建超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鯨油燈光下,他的臉色黃慘慘的,看起來有些瘆人。
他的手,更是寒涼刺骨,毫無半分人氣。
“鬼叔,熟歸熟,話可不能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