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境線從安西四鎮,從碎葉水、怛羅斯,一直縮回武威一線。
縮回蜀中石堡之間。
也就意味著。
大唐關中與胡人之間,將失去一切戰略緩沖帶。
只要胡人打破隴右防線。
便可長驅直入,借著地勢俯沖入關中。
重現唐初時,突厥人不斷扣關,長驅直入,劫掠大唐腹地的慘況。
以那時,大唐永無寧日。
中原百姓,在剛享數十年太平后,再一次被戰火卷入。
不用懷疑,歷史上,吐蕃人正是這么干的。
直沖入大唐關中,燒殺搶掠。
沖入長安,滿街踏碎公卿骨。
逼得大唐皇帝狼狽逃躥。
李弘雖不知歷史上發生的那些事。
但光看沙盤,唐軍若輸了這一次,將會喪地千里。
沒準大食人和突厥人,真就趕鴨子一樣,追著唐軍敗兵,一直沖入隴右,沖入蜀中、關中。
到那時,萬事休矣。
恐有亡國之險!
一想到此,李弘額頭上冷汗都冒出來了。
他像是求救一樣看向蘇大為。
但出乎意料的是,蘇大為竟然不發一言,似在沉默思索。
李弘心中焦慮。
若讓蘇慶節為總管,實在沒有信心。
這么復雜的局勢,這么艱難的一場戰役,唐軍少得可憐的底牌。
以蘇慶節的能力,實難駕馭。
但如果讓蘇大為做總管。
他離開長安之后。
那朕呢?
誰還來護著朕?
若母后那時有別的心思,誰來救朕?
當真左也為難,右也為難。
心中左也不安,右也不安。
李弘第一次知道,原來皇帝這個位置,并不如想像中那樣好坐。
面對幾乎無法解決的難題,簡直是讓人焦慮到頭禿。
武媚娘鳳眸抬起,掃過殿上群臣:“邢國公主動請攖,眾卿家以為如何?”
姜還是老的辣。
武媚娘早已不是昔日入宮的小昭儀。
對這種政治權謀信手拈來。
無論蘇慶節出來,是出自他自己的意思,還是蘇大為授意。
武媚娘都不急著自己表態。
反而詢問群臣意見。
環視一周,見無人答話。
武媚娘心下暗惱。
看來這些經歷兩朝的大臣,也不是傻子。
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輕易開口。
開口等于站隊。
唐軍丟了西域他們不會立刻有損失。
但若站錯隊,腦袋說不定就沒了。
“眾卿怎么都啞巴了?”
武媚娘一聲冷笑,目光從昂然挺胸,佇立在殿中的蘇慶節身上劃過,投向閻立本:“左相,你為諸臣之首,你先說。”
“啊這……”
閻立本萬萬料不到,自己一心與人為善,從不輕易站隊。
只想做好本份之事。
但人在殿中站,鍋從天上來。
太后居然直接點名到自己。
這一下,想躲也躲不過了。
他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先行禮,再猶豫著開口道:“天后,臣以為……”
“以為如何?”
武媚娘繼續施壓。
閻立本無奈,只得偷偷看了一眼蘇大為方向,硬著頭皮道:“臣以為,邢國公可為前總管,但此次征西非同小可,須一員能力出眾,經驗老道帥,方才穩妥。”
閻立本話音剛落,武媚娘緊接著就問:“那以左相看法,究竟誰可為帥?”
啊這……
閻立本當場就抓瞎了。
天后,你這特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是要逼死老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