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歧心緒不寧,這一晚仍是輾轉反側,難以安眠。到了午夜時分,重重困意襲來,這才朦朦朧朧的睡去。睡夢之中,他只覺得神思不屬,好像離魂出竅了似的,飄飄蕩蕩,來到一條陰森幽暗的古道之上。只見路上影影幢幢,都是模糊的人影,排成長排,緩緩地向前移動。古道兩側,連天遍野,是血紅的花朵,匯成了一片血海,其間星星點點,是綠色的鬼火在閃爍。四野之中,飄蕩著斷續的幽咽之聲,凄凄慘慘,有如鬼哭,令人心中只覺凄惶慘淡。
張玄歧隨著這隊伍踽踽前行,心中只覺萬念俱空,無比的茫然,無限的凄涼。他垂頭走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前方有人一動不動,攔住去路。抬頭看時,只見眼前一個瘦高的人影,高帽長袍,身上的衣衫,左邊的一半是黑的,右邊的一半是白的。那人的臉分明便是黑白無常,只是臉上自眉心以下,經鼻梁、嘴巴至咽喉處,有一道清晰的紅線,紅線的左側,面如黑炭,紅線的右側,面如霜雪,仿佛是黑無常、白無常都被當頭劈作兩半,然后各取一半,拼貼成了一人。
張玄歧看著那人,目瞪口呆,正要開口詢問,只見那人嘴巴微微張開,似乎要說話。只是,嘴巴一動,紅線處立時便裂開,嘴唇分為了四瓣。隨即,那紅線自上而下一下子綻開,黑白無常從眉心處開始,如同被剖開的竹子一般,從上往下一分為二,仆倒在地……
張玄歧驚叫一聲,從夢境中醒來,發覺自己躺在住所的床上,渾身汗濕,四周漆黑一片。他坐起身來,聽到書案上傳來一陣窸窣之聲。點燈一看,只見書案之上,一個一尺余高的紙片人,正伸出手臂,蘸著硯臺上的殘墨,往自己的身上寫字。
此情此景,與夢中所見息息相關,竟然像是一脈相承,顯得極其詭異,張玄歧看得分明,那紙片人竟然跟夢中見到的黑白無常一樣,也是半黑半白。它的一支手臂蘸了墨水之后,一筆一劃,往自己白色的半邊身上寫了四個大字:快走!快走!
張玄歧心中仍是一片迷惘,但是腦海中有個聲音在不住地盤旋:快走!快走!快走!快走!他腳下不再遲疑,奪門而出。正要尋路離開時,他心念一動,閃現到袁師道內宅中那間密室之前,打開房門,取了伏魔劍,負在身后,想了想,又將供案上的那個犀角掛飾也取了,掛在自己的脖子上。
張玄歧關閉密室大門,正要離開,只見暗空中驀地閃了閃,頭頂上空,仿佛一只巨大的眼睛一下子睜開了,逍遙山上下,頓時亮如白晝。
張玄歧知道情況有變,或許就是因為自己將伏魔劍帶出了密室,這才觸發了某種機關,引來示警。以自己的道行,要想在眾目睽睽之下逃出逍遙山,希望十分渺茫。自己被人抓住,還可以找出借口脫身,但要是被人從身上搜出伏魔劍,那便怎么都說不清了。急中生智之下,他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取筆蘸墨,在墻上比照伏魔劍的大小,粗粗地畫了一柄劍在壁上。等到畫好了,便將伏魔劍放在這畫上,只見伏魔劍一貼上這幅畫,便沒入墻中不見了。
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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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東西的小法術,是小時候一位師兄交給他的,為的方便日常在后廚和大殿中偷東西吃。這種微末法術,袁師道一向是不屑一顧的。張玄歧心中確信,即便袁師道對自己動了疑心,也不會懷疑到這個上去。
他藏好了伏魔劍,又尋思脫身之道,忽然想起袁師道所贈的山河一氣袋,所幸一直貼身收藏著,便從中隨手摸出一枚他山之石,只見上面鐫刻的是“齊云競秀”四個大字。張玄歧在心中默念施法,頃刻之間,便借助這枚他山之石遁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