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天怒火的積累中,人群前面的一個婦人首先爆發了。
“畜生,你還算是人嗎?”
這個婦人在韃子入城后就被抓去,幾天時間里不知道遭遇了多少凌辱,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傷害讓她宛如厲鬼。
同樣遭遇的婦人,又何止她一個?
“畜生,老娘做鬼也要拖著你。”
曾經柔弱的女人一旦爆發起來,是那么的恐怖。
一個骨瘦如柴的姑娘突然跑出來,抓著李思忠的腦袋,張嘴就朝他的臉上咬去。
李思忠被綁著,嚇到嗷嗷亂叫,想要掙脫。可渾身的力氣和武藝,此時都用不上了。
那女子猛地一扯,竟然見他臉上的肉全都扯了下來。
這還不解恨,她竟然一口一口地將口中的血肉全都給吞了下去。
她的爆發,成了一個信號。
其他備受凌辱的女人也瘋了一樣的沖上來,甚至將原本要控制局勢的后營士兵給擠開了。
數不清原本溫順善良的女人,此時化身為了野獸,用最原始也最殘酷的方式進行著復仇。
在這些女人之后,是同樣憤怒的百姓。
數不清的人涌上來,將怒火都撒在了李思忠的身上。
一開始,李思忠凄厲的叫聲還能不時聽聞。可漸漸的,只有百姓們的瘋狂在讓這風云變色。
同樣被捆著的范文程看著這瘋狂的一幕,嚇到抖如篩糠,一個勁地想要后退。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如同羔羊一樣任人宰割的百姓,一旦憤怒起來會這么可怕。
左夢庚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背著陽光的臉蒙上了一層冷酷。
“聽說你自稱是范文正公之后?來,背誦一下《岳陽樓記》讓我聽聽。”
范文程的雙腿之間濕淋淋的一片,目光里滿是哀求。
“求……求你……給我……給我一個痛快。”
“背誦!”
左夢庚一聲爆喝,聲震蒼穹,讓范文程徹底膽寒。
“慶……慶歷四年春,滕……至若春和景明……”
百姓們的瘋狂終于結束了。
所有人都緩緩恢復過來,可能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只有當他們再次退開的時候才能看到,地面上什么都沒有了。
李思忠,曾經那么大的一個活生生的人,如今徹底消失在了世間。
不要說血肉臟腑,就連一絲衣料、一片指甲、一顆牙齒都沒有留下。
憤怒的百姓真的將他生吞了。
地面上連一滴血都沒有留下。
這樣數典忘祖、助紂為虐的禽獸,就不該存留在這朗朗乾坤之下。
范文程更懼,眼前陣陣發黑,急促抽動的心臟讓他想要呼吸一口都是奢望。
“居廟堂之高……則……則……則……”
旁邊突然響起一道高亢激昂的誦讀聲,帶著滿腔的悲憤和熱血。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乎!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茅元儀的聲調越來越高,雙瞳含血,氣沖云霄。四方正氣浩蕩,剎那間沖散這片古老大地的蒼涼。
最后一個字落地,他猛地一把抽出左夢庚的佩刀,刀鋒高舉,直面范文程。
茅元儀目呲欲裂,聲如炸雷。
“你也配姓范?”
誅心的咒罵伴隨著刀光,仿佛上天的審判。
死期到來,范文程倉皇大叫,可是卻躲無可躲。
愣是被這一刀從頭劈到了腳,渾然剖成了兩瓣。
喀喇喇……
左夢庚精鋼鑄就的寶刀,竟然斷成了數截,可見茅元儀這一刀之威。
茅元儀扔掉刀柄,慷慨悲歌。
“望我遼東,唏噓蹉跎!念我遼東,英魂何辜!漢家故土,血淚何多!此生向東,誓破黃龍!
所有將士心生所感,紛紛高歌。
“此生向東,誓破黃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