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勢愈發大了,李善略略往門外走了兩步,衣衫登時被刮得呼呼作響,衣角懸掛的玉佩都被吹得飛起。
北風如此之大,而空中的雪花并不隨風飄舞,而是徑直落下,風雪之密,令人難以遠望,李善隱隱看見不遠處的院子口有人影閃動。
“郎君,是李高遷。”守門的朱八一瘸一拐的回來稟報。
“讓他進來。”李善心想李高遷這廝昨夜被自己痛斥,今日還要上門不過也好,如果不來,自己還要讓崔信輾轉去透個口風,現在一來倒顯得自然一些了。
昨日的小手段,不過以勢壓人,而今天卻是要以誠待人,李善站在屋檐下,對著渾身披滿白雪的李高遷鄭重其事的行了一禮。
“馬邑十日,時時刻刻屠刀懸頸,每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只恐不能生還雁門。”李善輕嘆道“若南下的是阿史那欲谷設,小弟如今已被挫骨揚灰。”
“一時激憤,不及細想,昨日貿然,還請高遷兄見諒。”
李高遷吶吶無言,他今日來是準備來甩鍋的沒想到一進門,這位剛剛立下奇功的青年就為昨日之事致歉。
但李高遷有點不明白,為什么這么快李善就排除了自己的嫌疑
“請。”李善延手請李高遷入內,讓親衛取來干爽的衣衫換上這廝估摸著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身上滿是積雪。
“為何”
“已然細細想過了。”李善苦笑道“淮陽王與高遷兄你亦知曉,小弟與道玄兄是生死之交,當不會懷疑他”
李高遷臉上也顯露出苦色,不是淮陽王,就是我了按常理來說,的確是這樣,這也是李高遷今日前來的理由。
要知道,知曉內情且有動機的可不僅僅只有我。
“高遷兄與宜陽縣侯,除去那次大敗之外,不過只是數次口角。”李善繼續說“些許小事,高遷兄即使忿忿,也必不至于壞招撫事”
頓了頓,李善身子前傾,低聲道“劉世讓罷了,即使小弟也罷了,但崔舍人陷于馬邑,即使如今清河崔氏子弟多依附東宮,太子也保不住你。”
李高遷連連點頭稱是,如果真的是自己干的,而崔信、李善死在馬邑東宮那邊估摸著都未必能保得住自己的姓名,
李善北上三載,出仕半年,但結交的人脈不容小覷僅僅是救命恩情就有蘇定方、凌敬、李道玄、魏征、平陽公主,夾雜著東宮、秦王府甚至陛下各方勢力,縱使李高遷曾爵封郡公,身為元謀功臣,也絕難相抗。
“劉世讓之事還請高遷兄勿怪。”李善搖頭道“一方面親衛頭領王君昊,雖是名將王伏寶親侄,沖陣犀利,騎射皆精,不讓蘇定方,但唯有勇力,不擅領兵,雪夜襲營當時唯獨劉世讓有此能。”
李高遷苦笑道“時也命也。”
“另一方面,小弟決意讓劉世讓駐守馬邑。”李善一攤手,“這次用劉世讓,實在是無可奈何苑君璋是萬般無奈之下方投唐,但陛下也不會允許他久據朔州,要知道他和羅藝可是不同的。”
“除了劉世讓,還能用誰,他斬殺郁射設,難道高遷兄你愿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