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這,范寧刻意停了一下,他很注重培養他的這些師弟,讓他們能深刻理解青苗法的本質,將來他們走向官場,或許他們就會成為王安石變法的骨干。
這時,藺弘沉聲道:“師兄的意思是說,這種借錢其實是豪門兼并土地的一種手段?”
范寧點點頭,“你說到關鍵之處,王縣令以官府的名義借錢給農民,就是為了阻止豪門大戶對土地的兼并。”
蘇亮也低低嘆息一聲,“我明白了,這樣做,王縣令怎么可能不得罪人?難怪會有驚牛案!”
“你們可能還不知道,正月初三,有人在王縣令的茶中下了毒,可能下毒的量大了一點,王縣令喝了一口發現味道不對,就吐掉了,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驚得有點呆住了,居然直接在縣令的茶中下毒,這簡直讓人匪夷所思,這要恨到什么程度才干得出來。
范寧又淡淡道:“聽說王縣令上任不久就清理了一批錢鋪的土地抵押契約,把八分利息改成兩分利息,然后官府借錢給農民清理了陳帳,所以明州的錢鋪尤其深恨王縣令。”
“莫非驚牛案就是這些錢鋪干出來的?”陸有為小聲道。
“很有可能,但沒有證據,這些猜測咱們自己說說可以,出去可不要亂說,會招人恨的,咱們安心讀書就是了。”
范寧含蓄地提醒大家,他們是來游學的,不要參與到鄞縣的內部斗爭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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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罷午飯,眾人在一名助教的帶領下參觀縣學,同時熟悉他們未來一個月讀書的環境。
鄞縣縣學和吳縣縣學一樣,都是吳越國的第二代國王錢元瓘建立,同樣是百年老學校,歷史沉淀很足,但也有點破舊。
很多房舍走進去都是黑漆漆的,沒有光線照入,雖然是白天,也給人一種陰沉壓抑的感覺。
“主要是縣里的財力太緊張,顧不上我們學校吧!”助教自嘲地笑了笑道。
雖然只是隨口一句玩笑,范寧卻敏感地捕捉到了對方語氣隱藏的一絲不滿。
縣里當然有錢,沒錢怎么給農民放貸?這個助理卻說縣里財力緊張,明顯是對王安石只管農民,不顧縣學不滿啊!
范寧心中不由對王安石有點擔心起來,任何時候,助學、辦學都是朝廷考察縣里的一個重點,如果他再不重視縣學,他會在升遷上失分的。
范寧覺得自己有必要在適當的時候提醒一下王安石。
一行人跟隨助教從筒子樓里出來,前往藏書閣,這時,段瑜輕輕碰了一下范寧,小聲道:“那個人是不是找你的?”
范寧一回頭,只見數十步外一名中年男子正在這邊招手,范寧一眼認出來了,是縣衙的押司羅環,也是王安石上任時帶來的幕僚,目前負責管理戶籍房宅以及其他雜務,實際上就是幫助王安石控制財權,權力很大。
王安石在鄞縣的境況和高飛很相似,縣尉和縣丞都是明州人,王安石憑借李知州的支持,拿下了戶籍房宅押司和都頭兩個重要職位,使他站穩了腳跟,他才有膽識全力推行青苗法。
范寧連忙迎了上去,“羅先生找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