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我們坐下。”
曾布一如既往地熱情招呼范寧坐下,又招手讓酒保再上一壺酒,加幾個菜。
范寧笑了笑道:“我今天上午已經不是范知州了。”
曾布瞪大了眼睛,“賢弟今天卸職了?”
范寧點點頭,“今天上午在吏部卸職,新職還不知道,算了,不說這個,去年科舉很熱鬧啊!”范寧換了話題笑道。
嘉佑二年的科舉堪稱科舉史上最輝煌的一屆,無數大宋名人在這一屆科舉脫穎而出,蘇軾、蘇轍、曾鞏、曾布、王補之、章淳、章衡、呂惠卿、鄧綰、王韶、林希、張載、程顥、王回、王向等等。
無論文壇巨擎、改革悍將還是理論大家,都在這一屆科舉中考中進士,主考官歐陽修的名聲也在去年達到頂點。
呂惠卿苦笑一聲道:“考中進士又能怎樣,沒有人脈關系,還得去坐冷板凳,”
曾布也嘆口氣,“我得恩師推薦,出任宣州司戶參軍,雖然只是從九品,但好歹還有點實權,管一州戶籍,呂兄比我苦命,出任真州推官,完全就是個虛職,整天無所事事,荒廢青春。”
范寧點點頭,他自己就深有體會,考中進士,若沒有關系門路,基本上都是坐冷板凳,他那一屆數百名進士,已經快八年了,到現在還有人在坐冷板凳候補,轉正遙遙無期。
曾氏兄弟因為得到歐陽修的推薦,一個出任宣州司戶參軍,一個出任太平州司法參軍,都算有點實權,而呂惠卿出身泉州小戶,沒有門路,所以得一個真州推官的從九品虛職。
推官在唐朝是負責主管刑獄,但宋朝主管刑獄的是提點刑獄司,就算涉及地方審案之類,也是由州司法和縣令來管理。
而推官要么就是節度使推官,要么就是團練使推官,本身節度使、團練使都是虛職,它們的下屬更是虛職,只能等待機會轉正為京官,或者有人情關系獲得實權官。
這時,酒保把酒菜送上來,曾布搶著給范寧斟滿一杯酒,厚著臉皮笑道:“你位高權重,得幫幫我們這些晚輩,我叫你兄長都可以!”
范寧迅速瞥了一眼呂惠卿,見他神情平靜,目光沒有任何情緒波動,范寧不由暗暗佩服他的城府。
他端起酒杯淡淡笑道:“我自己都還沒有著落,怎么幫你們,要不然推薦你們去鯨州?”
曾布苦笑一聲,“兩年前朝廷就停止派官員去海外了,據說已經人滿為患,我們沒趕上時候,運氣不佳啊!”
范寧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笑著搖搖頭道:“鯤州確實官員太多了,實際只需要十六名官員,結果跑來了五十余人,都是走各種關系塞進來,都是沖著四年后能轉京官這一條而來,結果連縣衙里的文吏都是進士充任,也算是大宋官場的一大奇觀。”
曾布也知道自己有點唐突,便不再提幫助之事,又閑扯這兩年的一些京城趣聞。
這時,范寧沉吟一下問道:“今天我在吏部好像聽到歐陽前輩犯了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曾布頓時臉色一變,惡狠狠盯著桌子道:“賢弟不要和我提這件事,我給人說過的,誰提這這件事我就跟誰急!”
范寧愕然,半晌道:“我昨天下午才返京,什么都不知道。”
“我沒有怪賢弟的意思。”
曾布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鐵青著臉怒罵道:“一群卑劣無恥的小人中傷我恩師,我只恨自己不能提三尺劍,將這些狗賊全殺了!”
他又一連喝三杯酒,旁邊呂惠卿連忙勸他,“賢弟,你酒喝得太多了,別再喝了。”
“我沒事,讓我再喝幾杯。”曾布心情郁悶,又喝了幾杯酒,很快便倒在酒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