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不亮,范寧便出門準備上朝,寬大的馬車里光線昏暗,劍梅子坐在前排,一言不發,她穿一身道袍,雖然年近四旬,卻看不出她的相貌和當年有什么區別,目光依舊冷冷淡淡,對范寧毫不理睬。
范寧早已習慣,也就沒把她放在心上了,馬車兩邊跟著幾名騎馬的隨從,車轅上掛著一盞橘紅色的燈籠,一邊寫著‘參知政事’,另一邊則寫著‘范’字。
范寧目光望著窗外,不出意外的話,今天天子會接見自己,那么自己該怎么在河北布局?
范寧這些年只考慮了局部戰略,比如水路,但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主帥,一時間,他思緒略略有些混亂,需要好好理一理。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宣德門到了,馬車都要在這里停住,然后步行或者轉坐轎子去大慶殿廣場。
范寧下了馬車,劍梅子忽然問道:“需要我跟進去嗎?”
“不用!”
范寧笑著搖搖頭,“你先回去吧!下朝的時間再過來就是了。”
劍梅子卻沒睬他,就像什么都沒有聽見,范寧翻了翻眼睛,快步向大門走去,他忽然有所感,一回頭,只見劍梅子就在自己幾步外,不等他開口,劍梅子便冷冷道:“若真有刺客,現在是最容易下手的時刻。”
范寧想想也對,下車之處距離城門還有數十步,一般護衛都不會再跟來,官員獨自走向城門,確實是最容易下手的地方。
范寧笑著向她拱拱手,“多謝了!”
范寧隨即坐上一架小轎,向大慶殿廣場而去.......
今天只是一個普通的中等朝會,參加官員都是從五品以上,官員不算很多,約兩百余人。
參加朝會的大部分官員范寧都不太熟悉,范寧在朝廷呆的時間并不長,也只有執掌左諫院那段時間,其他時間要么在海外,要么在應天府。
但幾乎所有的官員都認識他,當范寧走進廣場時,他立刻感受到了無數雙神情復雜的目光,里面有輕蔑、有嫉妒,有不滿,也有期待。
確實也難怪,官員們的仕途頂峰無非就是拜相入閣,手握相國大權,決定天下大事,這個歷程沒有三十年的奮斗是很難實現,千萬人中也只有一兩人能登頂,偏偏范寧才三十歲便當上了副相國,怎么能不讓人羨慕嫉妒恨。
“賢婿!”
范寧忽然聽到身后有人叫他,他一回頭,竟然是岳父歐陽修。
他連忙上前行禮,“岳父也是來上朝?”
歐陽修也算是時來運轉,高曹兩個太后都對他極為欣賞,他又一步步得勢,年初被封為正三品資政殿大學士,不過他視力依舊很糟糕,文章要拿到眼前才看得見,出門在外,還要帶一個小茶童給他領路。
至于看人,幾步外他便看不清人的相貌,只能看一個輪廓,然后憑感覺來判斷這人是誰。
對女婿范寧他印象深刻,所以一下子便認出來了。
歐陽修十分欣慰,自己的女婿居然拜參知政事入相了,著實讓他得意了好幾天,他笑瞇瞇問道:“什么時候回來的?”
“昨天中午剛到,本想明天朝休,去看看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