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地脈默默地窺探一切,它有些明白又不是那么理解蒼獨獄的做法,哪怕它也在地界多年,它也和魔刀一樣揣摩不明這些地界的情愫。
它并不打算追蹤蒼獨獄的動向,而是潛回了魔界行宮地下,此刻的魔界地脈,還有更值得關注的事。
零落成泥碾作塵的霏涼,終于依附著地脈的根須,疲敝地回歸至她的根源。
魔界行宮的地底,深藏著魔界的地脈,更藏匿著霏涼的原身。
霏涼的原身與魔界地脈形影不離,相輔相成,二者皆為粗壯繁密,枝干盤曲嶙峋的樹根;只不過不同的是,霏涼的原身確實為地界本有的梅樹,而魔界地脈則是屬于另一境界的樹木。
霏涼早就記不清,她與魔刀的根源互相盤繞,相互扶持,共同維系魔刀和魔界生態有多久。
她只記得這樣的日子,是從她墜界后開始。
此時霏涼的原身,與魔界地脈已深根固柢;從某種意義而言,霏涼也應成為魔界臣服的對象。
若非五百六十年前,霏涼遵循了魔刀的意志,再度貢獻她的力量,與魔界地脈一同竭力維護魔界的生態,怎會有今時忠心不二,感激涕零的魔族?
當時的霏涼為了減免消耗地脈能量,為了以待來日的魔刀沒有后顧之憂,執拗的她不計代價,用自己的力量供給魔界地脈,以保護魔界遭受永無天日的傷害。
千百年的歲月中,魔界地脈雖說與霏涼共生,可它所供給霏涼的能量相比霏涼給予它的,卻是相差甚遠。
令人費解的是,霏涼與魔界地脈皆有靈性,二者皆為木,雖惺惺相惜能心有靈犀,但地脈始終未生長成與霏涼一樣的生命。
歸元后的霏涼將自己的枝節散發梅香,她緊緊依偎著魔界地脈,仿佛能通過魔界地脈聽到所關切的魔尊的心跳。
“辛苦了,我們等了這么久。”
霏涼對地脈發出無言的心聲,地脈亦有感知,一條根系蜿蜒繞上霏涼,與其做出了回應。
“我高興,可我也不那么高興。”霏涼貼著地脈,不知是在無聲回應還是在與自己低語。
“向來坐觀成敗的他,今日居然打破約定,參與其中;讓我很意外,他的修為也越發高深了。我很想恨他,但恨不起來;我十分想回到那個時候,不過你我都明白,我們無論怎么做都回不去了,大家都回不去。”
地脈懂得霏涼的心思,但它什么舉動也未做,只是與她一同靜待著,心中的所念歸來。
霏涼的想法好比她的根枝,細膩交錯,有明確的目的又有許多顧慮。
她所愿所盼,如同她的心聲,自知難追,又抱有期待。
霏涼再次入眠,這一回的她,又做了相同的夢,與其說是夢,不如說是反復冥想起深埋心中的回憶。
夢中的他,還是雙目緋紅,滿心期盼地看著霏涼,希望她能在他所待的環境里扎根。
“孤覺得,孤這次一定能成功!”
“你還不死心啊,再喜歡地界的梅花,也不能這么任性;何況地界生命就那么一次,花草樹木皆有靈,晗卿你已經失敗過很多次了。”
“就這一次,這是最后一次了!這次不同,孤將它的根須都保護地完好無損,孤還帶來了很多它周圍的泥土。”
“是是是,孤祝你這次成功,再怎么樣你也要趕緊走啦,我們都在等你一起開疆沃土。”
“這有什么難的,還不如移植地界樹木有挑戰性;元卿你別拉我呀,孤還沒給她想好名字呢,至于這么著急嗎?”
“你已經偷溜墜界幾日了,耽誤這么久,我與坤鴻已經幫你說了不少好話,還不收斂心思。哎,孤就不該帶你墜界;你要是這么喜歡地界,以后干脆,你把能為轉移,永遠墜界在地界生活吧。”
“嘖,那怎么行呢,元卿你不和孤一起,那有什么意思?”
追溯初始,他們的交流言猶在耳,他們為她的存活牽掛擔憂,甚至親如手足的他們還會因為她的取名產生分歧。
最后,這棵梅樹終于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僥幸存活,他也聽從了與他親密無間的同僚的意見,以對方的意思為她取名:“靈緋。”
“寒梅有靈,花開云緋。靈緋,孤為你取名靈緋,可好?”
當初的靈緋無法開口,但也在心里默默應聲了他的話語;時光流轉,此時酣睡的霏涼,也在心里默默地對夢中的他回應了一個好字。
“靈緋,你身邊的這個樹是孤的母樹,孤與它心意相通,你有什么需求要及時告知它,它若做不到,孤就會第一時間趕來!”
好。
形態嬌小的靈緋,努力地往下伸展著她細而有勁的根枝,無聲又堅定地答復了他。
他小心謹慎地伸出手指,悄悄地掠過梅樹細膩又平滑的枝椏,他雖有與靈緋花瓣類似的緋紅眼眸,卻不讓靈緋覺得可怕,她反而覺得,他的雙眸中滿是溫柔。
隨后,靈緋聽見他對自己呢喃,不知是在寬慰他自己,還是在說與她聽:“真好,靈緋你能在這里活下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