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昨暮同為人,今旦在鬼錄。
千秋萬歲后,誰知榮與辱?欲語口無言,欲視眼無光。
大暑已過的元玉山正悄然走進夏末初秋,晝夜溫差有些許變化的同時,還帶來了陰晴不定的天氣。玄琰與東陵在蘭庭閣的廊中,邊走邊討論山內弟子們的瑣事,忽見一白鴿不顧風雨,羽翼撲哧地朝他們飛來。
東陵心領神會地將手臂伸出,白鴿就迫不及待地著陸于他的臂上,喉嚨中接連發出了咕咕咕的示意聲。玄琰干脆利落地將白鴿腿上的信筒取下,小心打開并認真閱覽。未見信件內容的東陵只是瞅了一眼書信背面,就不禁在心里郁悶:不用看便知,這和蚯蚓螞蟻一樣的墨跡出自誰手。
來信確為玄璃所寫,而信中內容并非同玄璃的字跡那樣潦草可被忽略。
玄琰愁眉鎖眼,耐心的將它們逐字逐句地讀完,除開思慮信中的安排也在與東陵一樣暗自嘆息:師叔離開元玉山三個月,這三個月里,她基本沒寫字嗎?云昱素日里都在教導師叔什么?
“師叔寫了什么?看你滿面愁容倒讓我覺得,咱們的師叔怕是最適合在宮里做史官,記錄些宮內秘史。反正她這些字,我是最多看懂六成。”東陵逗了逗停駐肩膀未離去的白鴿,言語夸張地對玄琰半開玩笑到。
“玄璃師叔的書法潦草難認,至少在這個時段是件好事;哪怕她親筆寫的軍令部署就算被魔族截獲,也難判斷我方有何盤算。”
玄琰邊應和東陵的玩笑,邊再次確認玄璃所言;玄琰不難發現,玄璃在信末的落款上,是先寫上了她自己的名諱,再在其中蓋上了屬于云昱的印鑒。
玄琰嘆了口氣,將信對折收好,剛抬眼就對上了東陵的一臉關心:“怎么了?看你突然嘆氣,是魔界有新的動作嗎?”
“暫時沒有,玄璃師叔是在命我們派遣弟子,追上步輕呂校尉的兵馬,火速趕赴穹山縣進行部署。”
玄琰話音剛落,就見面前的東陵神色不再同方才放松,反而眼神沉落,語速變得稍快又正經地接應道:“你留在元玉山,此番出行應由我去。”
“何時輪到你在這兒發號施令?師父現在是在昏迷狀態,換作平時,倘若他知曉此事,定會讓我帶一眾弟子前往穹山縣。”
玄琰沒好氣地回絕了東陵的請求,誰料東陵聽罷頗有不悅,但比不悅更多的卻是憂慮之色躍然眉上:“之前你只身前往蘆山島,與隱退的師叔們共抗魔界現世,大敗而歸,差點都難以突圍。如果不是幽蘭雪和你所言的妖族麟霜相救,以及赤燕幫忙,玄琰你可能就被魔族碎尸萬段了!”
玄琰目瞪東陵,在她聽起來,東陵的這些心系之言毫無意義,更讓人誤會是東陵在輕看她的能為。
玄琰將左手握拳背在身后,靠在背部的煢冥劍劍側,一板一眼地反駁:“我作為首席,既然肩負煢冥劍,足以證明我是目前元玉山能力最優渥的。大敵當前,魔界與我們的戰役剛剛拉開序幕,前日已敗,失六城;我還可有什么理由不作為主力出山討伐?我們連魔刀都未守住,現在師父在屋內又昏迷不醒,山內暗流涌動你也看在眼里。”
東陵第一次關心則亂,反常地將玄琰的話打斷,他雖語氣激動,可眼中還是充斥著對玄琰的擔心:“是,你是元玉山首席,你能力優渥天資聰穎,但是,你也是師父既定的下一任掌門!你若有不測,師父要……”
“原來你是在擔心這個?特殊時期特殊對待。我現在就將煢冥劍轉交給你,從今日起你為元玉山掌門首席弟子,這樣你就不必擔心煢冥劍與我一樣葬身亂崗,元玉山下一任掌門的象征不會因此失落的。”
玄琰正說著便將背在身后的煢冥劍取下,這令東陵內心煩躁不已,他氣惱又焦急地握住玄琰的左手小臂,用力將她遞給自己的煢冥劍推回到她的胸前。
二人四目相對,在以煢冥劍為中心推搡中僵持,雙方皆心懷天下大義,但東陵的心思卻因眼前之人而有了微妙的變化。
在東陵的心中,他面對的不僅僅是元玉山前無古人的女子首席,不僅僅是元玉山未來的掌門,更是他愿化身烈日中的樹蔭,想為其分憂并相伴左右的玄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