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即將看完這些奏章中,我所力所能及批閱的問題時,一旁沉默的式微打破了屋內的沉寂,像是窗格忽而闖入的斜陽夕照讓我有些失神:“玄璃殿下,宮外街巷內起了流言。安插城中郊外的隱士回傳,百姓們見到有龍從云錦宮遨向云層,又因玄璃殿下代為執政,流言漸起:君王歸天,國無繼任,云龍國飄搖于妖界和魔界。”
“流言?龍?宮外的百姓們倒是挺能聯想的,他們所見的龍是蘭澤離開的身影?蘭澤昨日自云錦宮離開,今日便傳來謠言,我怎么覺得哪里不太對勁?這流言蜚語,龍不是在咱們人界是祥瑞嗎?看見龍升空怎么就不想些好的寓意……”我的思路順著自己的念叨回憶,昨日的我并未留意到蘭澤是以何種方式離去。
畢竟根據以往,蘭澤的造訪與離開,基本都是化作青煙頃刻消失,對于原身展露他都格外注意。哪怕是那日蘭澤因魔尊的到來而趕至云錦宮正殿,他也是先在殿門外,以寒風夾帶濃霧裊裊,再以原身展現在眾人面前。
“蘭澤向來嚴謹,昨日倉促離去,只怕是因擔心我才會有所疏忽。沒想到這一疏忽,不過一會兒的龍騰之景,竟讓目睹的百姓們衍生出這類不著邊際的胡謅。前方的抗魔首戰,蘭澤也是以龍身迎戰,這些人怎么就不能往好處想想?誰說見到龍就是什么君王歸天了?唉……”
我頭也未抬,順口為蘭澤抱不平,同時也對人族的遐想有些埋怨。
興許是這一些在我看來并無不妥的說辭,讓式微有些異議,在我嘆氣時便開口接話道:“玄璃殿下是因對待國政嚴苛,所以未曾留意妖王動靜。我等確實見到,妖王昨日是反常地在云錦宮內騰空而起,幻化為一尾青白色相稱的巨龍遨游天際;昨日又恰逢玄璃殿下首次獨攬大權,云龍國自古就沒有女子成王的先例,此事若非魔界壓迫,朝內又有奎相等王上親信重臣把持,恕屬下直言:玄璃殿下定難以服眾。”
式微的話語速平緩,但擲地賦聲,聽起來格外刺耳,令我不得不抬起頭來看向式微,差點兒沖他脫口而出:女子成王難以服眾?為何談及男女?是云昱的“遺詔”不算數?還是我這個佑護云龍國帝王本心五百多年的玲瓏石微不足道?
因女子而被排斥、飽受質疑讓我不自主地想起玄琰,身為元玉山的首位女子首席,她所受到的非議絕不比我現在聽到的少——以往單純的我,還是覺得那些對玄琰的話不過是嫉妒罷了,安慰玄琰不必在意那些敗者的聒噪。
現在輪到我聽到這些時,心里卻難免不悅,壓根做不到我自己說的“管他三七二十一,我就是首席有本事你來打我呀”的豁達。
式微見我遲遲不語,又陡然下跪,對我低聲諫言,談起了無關性別的事宜:“玄璃殿下,王上雖對妖王與您相會無異議,恕式微直言:眼下時間特殊,還望玄璃殿下以云龍國以人界為己任,與妖王保持距離為佳。”
“式微,我、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我,可蘭澤他特地趕來一直在與我保持距離,甚至若不是我主動相邀,蘭澤都不曾踏入回廊踏入書房一步。”
我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慢慢地從椅子上起身,哪怕薄衾順著肩膀滑落在地也毫不在意。
“玄璃殿下,您對他的信任太多了。鷹化為鳩,眾鳥猶惡其眼。妖王蘭澤承諾出兵,但您也目睹了今日加急送來的戰報,瀕臨沿海的妖族不過兩位。其中一位,應當就是今日在云錦宮幻化成龍的妖王。”
我目光向式微看齊,見他抱拳胸前雙眼堅定,紋風不動,心知眼下時機特殊的我也不再為蘭澤做何解釋:“式微,你的好意我明白。我知道蘭澤此前離開云錦宮的狀態,宮外流言不過今日才起,若蘭澤還會造訪——”
我本想吩咐隱士們制止妖族前來云錦宮,但顧慮式微對自己所言,為何云昱不制止蘭澤來找自己的原因,我頓時沒了下文;遂轉移話鋒,詢問式微:以往云昱是如何應對這些流言蜚語。
“處理干凈?這也太過了,一時間殺光提及傳言的人,難道不會鬧得更大嗎?”
我聽罷式微的解決方案不由皺眉,順便對云昱日前的做法表露了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