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么會,怎么會這么快……我,我怎么會一下子就變成這幅樣子?!”
我目怔口呆,身軀不禁一陣抽動,語無倫次地開始后退:“鏡中的影子不是我!她不是我,她不是我!”
我兩眼失神地望著鏡中的影子,面對這樣的衰敗之像,我仍舊沒有在此刻停止將流逝的力量送給里屋的云昱。
談笑間提及生死時,我大言不慚;面對魔刀決心赴死時,我義不容辭;執拗逆天而行不顧代價時,我當仁不讓。
然而在此刻,決心以這樣的方式延續云昱的性命,不過三天,我的力量就被褫奪損耗得如此之快?!
我原本自信地認為,我至少能支撐五日或七日,在這幾日內,我還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坖元卿臨走前所說的“或有一法能救回云昱”。
結果……當我親臨身心衰老時,堅定于心的愧疚之責,現在竟有些像墻邊草,隨著自己的衰弱搖擺。
噗通!
我兩腿忽而發麻,倉皇跪地,視線反而一直定格于前方的鏡中。
自笑鏡中人,白發如霜草。捫心空嘆息,問影何枯槁?
盯著鏡中的自己發怔時,我耳邊也響起了蘭澤昨日忽而嚴厲的批語:“而今你還要在執拗于一人生死,浪費你的靈力!?”
我緩緩垂下頭,朝云昱所在的內室悄悄瞥去,不知是否是自己心驚膽戰,我似乎看見自身有綿延的金色飛練朝云昱舞動。
所以這就是我的選擇帶來的結果嗎?留存于我,為我提供生命的力量還剩多少呢?
“云昱、云龍國、眼下還要對抗魔界……妖族與人族的關系哪怕在這樣局促時局,也沒有好到哪里去——云龍國,是啊,就像云昱信中所托,大家之言:我要堅強堅定,我是玲瓏石所以……”
我將支撐身軀的兩手收回,跪坐在鏡前頓覺無力思考,只是在腦中翻來覆去他們對我的教訓與告誡。
坖元卿的聲色俱厲之語,倏然敲鐘在心:“你的能為是你對死亡有恃無恐的底牌嗎?地界的生命本無重生輪回一說,你已挑釁了地界的法則;已經救過他一次還不夠嗎?游離于生死之間,這對生命而言,與死去沒有什么區別。玄璃,孤勸你放下救他性命的執念。”
我動了動嘴唇,想要重復念叨坖元卿的話時,又聽見他的臨行之言,再度縈繞在我的耳邊:“就算你與他都將此事遺忘,終有一日他會將此命還給你;這樣來看,你們也算兩清了。”
然而緊跟在坖元卿聲音后,那陌生而又熟悉的女聲幡然降臨:“不!我們曾許諾,來日有機會定還他性命,護他一世周全。”
莽撞闖入的聲音,壓迫著我的頭,令我的顳部開始出現撞擊后的疼痛。我忍不住抬起右手捂著一側顳部,左手則勉力握拳壓在腿上,拼力地抵抗著陡來的脅迫壓力。
可我非但沒能將其壓制,那個聲音還越挫越勇;接下來,那莫名的聲音如白晝風雨,紛來沓至。
她的話同雨水一樣不斷降下,仿佛要將我的理性與旁人的忠言淹沒吞噬,讓我呼吸都開始紊亂急促起來。
“忘記一切獲得新生的,不僅僅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