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臺話劇一共兩個小時,第一幕只有15分鐘,尾聲也只有15分鐘,第二幕刀妃革命接近50分鐘,第三幕偽滿洲國差不多30分鐘的樣子,加上各種換景、上下臺,滿滿當當兩個小時。
大戲主要是兩個點,一個是溥儀和婉容文繡的感情戲,主要是季銘、李瀾和殷仝的戲。另一個是溥儀偽滿時期的個人行為和內心變化,包括姚成鐸的日本軍官吉安剛直,以及投靠而來的譚子陽飾演的孫太監,面對強權和奴才,季銘飾演的溥儀,有截然不同的表現,然后這些表現,會組成一個統一的末代皇帝的政治形象。
最終這兩出大戲,在尾聲部分被季銘的大段獨白點出來,把編劇和演員對角色的發掘,徹底展現出來。
這其實是不太符合中國哲學“意在言外”的習慣,但比較符合觀眾對話劇的審美要求——尤其是年輕觀眾,本身這出戲參與者是學生,觀眾也大多會是學生,編劇和主創,也都要考慮這一點。
你讓我猜來猜去,我就不伺候了。
觀眾都是很懶的。
季銘在第一幕過半的時候,終于登臺上場。
是他和英國人莊士敦在書屋的戲——那已經是遜位之后的第十三個年頭。
任鳴調整了一下坐姿,等燈光重新亮起。
“老師,我中國擁有如此龐大的疆域和人口,比你們歐羅巴的國家大了不知道多少,為什么卻在戰爭中屢戰屢敗呢?無論是八旗軍、洋務,甚至是如今的北洋,面對外國人,都不堪一擊?”
季銘穿著背帶褲、襯衣,剪了短發,梳著中分背頭,戴著圓框黑邊的眼鏡。
嘖。
“臺詞真不錯。”
聯排本身就是找問題,倒沒有不能說話的規矩,郝院就評了一句。
對溥儀的演繹,一個難點就是如何讓觀眾認同這演的就是溥儀,溥儀跟其他民國人物的區別是什么?在聲音上、語言習慣上,措辭上……要讓觀眾聽在耳朵里,然后腦子里對應一遍,噢,這應該就是溥儀了。
大部分觀眾本身對溥儀是沒有一個明確形象的,但是他們又知道這是清朝最后一個皇帝,很小就登基了,然后在紫禁城生活了十幾年,才被趕了出來,這是一個特殊的歷史人物。
季銘在語調上的設計,是略慢一點,拖著一點的,還有一點放在臺面上的裝腔作勢。
但同時他又只有19歲,聲音里肯定不是特別沉穩暗啞的,必然是青年人那種亮的、清的。
所以打耳朵一聽,就能聽出來演員對這個角色的功課和掌控是不是到位。
季銘的演繹,顯然是很到位的。
如果不是對角色的掌控已經到了一個很深的程度,任鳴也不可能讓季銘去做那些更多的事情。
底下坐著的全是專家,遠比什么《演員的誕生》《演員的品格》要來的專業——章影后固然牛,但她只是個演員,而比如陳剛主任,表演系畢業之后,從教四十年,得有多少心得啊。
更別說常莉,那是章影后的恩師。
他們看戲的角度,跟觀眾是很不一樣的,季銘走臺,一步一個釘子,穩得要死。對臺下亮相的時候,撲面而來的氣勢,好像整個人都大了一圈,舞臺和觀眾席的區別感,一下兒就分明起來。
哦,臺上是一百年前的紫禁城。
郝院評點的臺詞,那就展示的更清晰——該是這樣,沒差。
這就是好。
觀眾看戲,看見的跟心里想的一樣,這就是看見了一出好戲。
演員演戲,演到觀眾心里,觀眾再拿著心里的,回頭來跟他看著的比,那定然是好,這叫功力,也叫演什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