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孩子,頗有她年輕時候的魄力。就是太無情了一點。
丁費思到了楊步龍所說的拍賣會會場,楊步龍的助理一早等在門口,順利地把她帶進去。
出乎意料的是,這個拍賣會會場很空曠安靜,沒有丁費思想象的衣香鬢影,珠光寶氣,反而文藝又幽靜。
進門的墻上掛著幾張古琴,長短木質各異,仔細看介紹卡,這些古琴中大部分是唐朝的古董。
伸手就可以觸碰到,連玻璃罩都沒有,這很讓丁費思意外。
而往里走,墻上掛著些油畫,一眼看去色彩明麗卻柔和,筆觸故意讓景象有些許模糊,但是意境卻因此格外深遠。
再往里走是齊白石和張大千等大家的作品。
楊步龍看見丁費思到了,抬步向她走來。
楊步龍雖然已經四十多歲,卻保養得很好,和楊光貽那樣的軍人完全不一樣,楊光貽的面貌經過在軍中磋磨,已經變得粗糙黝黑。
而楊步龍生有一張白凈的書生玉面,瑞鳳眼比之家中其他人更細長,臥蠶微凸,看起來總是一副帶笑的樣子,儒雅又隨和。
楊步龍含笑溫聲道,
“有看中的嗎?”
丁費思禮貌地笑笑,毫不拐彎地直說目的,“煩請您告知,哪一副是我媽媽想要的畫?”
顯然是把畫買下來她就要走。
楊步龍聽了這話也毫不生氣,而是和善地笑道,
“你往前走,有一副莫奈的睡蓮,那就是你媽媽要的畫。”
丁費思禮貌地道了聲謝就往前走,前面果然有一副莫奈的《睡蓮與玫瑰》。
但丁費思剛剛聽見楊步龍說是睡蓮的時候,心里已經有些打鼓。
那幅睡蓮中,畫面里的水呈淺藍色,有時像金的溶液,在那變化莫測的綠色水面上,反映著天空和池塘岸邊以及在這些倒影上盛開著清淡明亮的睡蓮。
莫奈的睡蓮有上百幅,但這不代表睡蓮會貶價,相反的是,莫奈的睡蓮經常能傳出以上億拍賣價成交的消息。甚至因為無法估價而流拍。
哪怕丁費思不關注畫作,也知道莫奈睡蓮的盛名。
但她并沒有因為價格而退卻。
她站在那幅畫面前,久久地凝視著那畫。
楊步龍抬步走過去,于她一同看那幅睡蓮,溫柔的白色光線從上落下。
他溫聲道,“你媽媽曾經在一次拍賣會上見到過它,可惜當時因為一些原因,沒能把它拍下來,后來你媽媽再追尋這副畫的下落,就已經無跡可尋,直到這次拍賣,我才見到它。”
楊步龍嘆息道,
“你媽媽在離開楊家之前,都還在提這幅畫,并對此念念不忘。”
丁費思沒有回答,而是長久地凝視著那幅畫,忍不住想象著自己的媽媽在二十多年前,和她一樣站在這副畫面前,去看清晰可見的筆觸和紋路,看畫作上顏料的凝固隆起,她仿佛能與二十多年站在這副油畫前的媽媽產生連接。
丁費思不知不覺眼圈紅了。
楊步龍見她面色有所動容,心中亦是五味雜陳。
丁費思的側臉和多年前的楊嵐有片刻的重疊。
那個因為被震撼而駐足在畫作前的憂郁少女,是他唯一的妹妹。
這個面露悲色的少女,是他妹妹的女兒。
丁費思看著眼前的畫,甚至有一種渴望,想上前去觸摸那畫。
媽媽一定很希望能親手觸摸這幅飽含盛名的畫,她記憶里的媽媽經常拿著畫筆,勾勒一些溫柔而幽靜的景象。
這幅畫確實是她媽媽會欣賞的風格。
而拍賣很快開始了,這幅畫的起拍是三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