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世人皆重名聲,愛惜羽毛,不肯輕易開口談黃白之物,可是沒了這黃白兩面大旗開路,在這官場上又是寸步難行,所以遮羞布便應運而生,這慧寶齋便是其中之一。
重金買下一幅汪公公的墨寶,表面上是愛重公公的才學,暗地里便是有事相求,請開綠燈。不過汪公公權勢愈大,這綠燈愈難求,但求富貴的士子依舊如過江之鯽,來這慧寶齋求字,已經是落了下乘。
那只“雄雞”從始至終一言不發,只聽見那“云雀”婉轉啼鳴,指點了數張字畫,最終無奈地低聲催促道:“少懷兄,你倒是說句話呀!”
殷承鈺嘖嘖兩聲,原來那只“雄雞”,還是一只“童子雞”,心中正腹議著,忽然聽到那人開口道:“世貞兄,你不必如此。”
那聲洪亮清朗,如鐘鼓轟鳴,朗朗乾坤之下,響徹云霄,毫無私營茍且之態,言盡后余音裊裊,讓聽者全身一震。
殷承鈺來了興致,竟讓身旁隨行的錦衣衛把軍用的“千里眼”掏出來,她要好好瞧瞧這是何等人物。
只見那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劍眉橫掃,已經一副不怒自威的寶相,若是怒目一睜,更露出幾分“舍我其誰”的霸氣,一把美髯,更添了幾分老成持重,銳氣和穩重雜糅在一起,猶如一把溫潤如玉的歸鞘寶劍,讓人移不開眼來。
殷承鈺頭腦一熱,在心底嘆了一聲“有匪君子”。
所謂“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殷承鈺生于深宮,長于婦人之手,目光所及的盡是相貌周正的小家碧玉。蓋因太祖擔心子孫沉迷于后宮美色,過上“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的荒//淫日子,后宮的女子盡是中人之資,只有在甄選臣子的時候對相貌上百般挑剔,一個個眉清目朗,唇紅齒白,聲音清壯,辨析明達,這樣君臣奏對的時候,看著賞心悅目,聽著也心情舒暢。
殷承鈺在心底贊了一句“太祖圣明”,若是她能有此良臣在側,她也愛朝堂多于后宮。
那位“世貞兄”無奈地嘆了一聲,拽著少懷兄的袖子,絮絮叨叨地念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少懷兄,你既然回到京都,就要遵守京都的規矩。我知你為官清廉,家無閑財,可是一幅字畫而已,就當一張破財免災的保命符,你就買下吧。”
少懷搖搖頭,堅決地說道:“多謝世貞兄掛懷,可晟只有兩袖清風,這保命符,晟買不起,也不能買。告辭。”
說罷要拂袖而去,這回世貞也攔他不住,只得由他,兩人一前一后地順著來路離開,可是還未走到慧寶齋門口,就被錦衣衛攔下了。
錦衣衛千戶紀賢對兩位大人拱手笑道:“燕大人,董大人。”
雖然紀賢笑得和善,可是燕少懷與董世貞都微微一怔,兩人視線隱秘得一碰,氣氛頓時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