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鈺心思轉的極快,她明白太后是懷疑她與汪公公有茍且,殷承鈺立刻洗白自己,叩首道:“兒臣為母后畫壽禮……”
“閉嘴!”
太后突然將卷軸甩到殷承鈺臉上,卷軸嘰里咕嚕得展開,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入眼便是一片刺眼的紅,無數血手印與人名交雜得陳列在卷軸之上,猙獰得猶如一張巨口。
殷承鈺在宮中哪里直面這等血腥,頓時被唬得閉上眼。
“好好看看,河南省千名百姓聯名血書,請求釋放他們的青天巡撫燕少懷。”太后一字一頓地說道。
燕少懷,燕晟。
聽到此人名諱,殷承鈺全身一頓,倉惶地仰頭去看,那縱橫的血色仿佛將宮闈的一派祥和撕碎了一角,將千里之外的民生多艱,不加掩飾地呈現在她眼前,將她十六年來的錦衣玉食碾壓得粉碎。
直到此時,殷承鈺才突然意識到燕晟的力量,更意識到自己那句輕飄飄的“文字獄”到底做了什么。
太后也不等她反應過來,捏著她的下巴扳起她的臉,長而尖銳的護甲刺入她的皮膚,刮下一道血痕,太后惡狠狠道:“哀家這顆大樹,你不稀罕了,要學良禽擇木而棲,是不是?”
殷承鈺被太后鐵血的這一面唬得膽戰心驚,一時間口舌打結,往日的巧嘴,現在一個字也說不出。太后看厭了她那雙肖似世宗的眼睛,反手便給她一個巴掌,殷承鈺全身不穩,倒在那卷軸之上,那層層疊疊地血手印仿佛地獄的修羅,伸出手來要把殷承鈺拖下去。
殷承鈺怕得很,她癱倒在卷軸之上,仿佛漂浮在血水之中,她忽然想起“民如水,君為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恐懼與敬畏,由心而生。
她生于深宮,長于婦人之手,畏懼君王忌憚,一心只想做閑散王爺,從不曾真正用心揣摩圣人之言,可那些印在書上寫在紙上的黑字突然走出來,真真切切地如猛虎野獸一般立在她面前,她畏懼了。
忽然想起剛剛看過的話本,那龍女無知無畏,大放厥詞,或許真的會被那河伯捅破天。
收拾一個殷承鈺,太后根本不解氣,喝到:“來人,將汪泉給我拖進來。”
殷承鈺這才瞧見往日威風八面的汪公公,如今已經一個蔫巴的土豆,看樣子已經受一陣搓摩了,供出殷承鈺,也在情理之中。只見他緊閉著雙眼,被眾人如死狗一般拖進來,不留情面地丟在冰冷的磚地上。
“杖斃。”這兩個字從太后口中吐出的剎那,殷承鈺覺得自己汗毛倒豎,汪公公距離她不過一尺,行刑時候的血肉都能迸濺到她身上。
殺雞儆猴,不過如此。
第一棒打下去,本來裝死的汪公公狼哭鬼嚎起來,殷承鈺也覺得那杖仿佛打在她身上一般,全身一縮。
可這邊不過打了兩三杖,突然殿外一個小太監唱道:“陛下駕到。”
陛下風風火火地踏入殿中,翼善冠的金折角震顫不已,肩角的兩條盤龍繡紋隨著光線的明暗變換顏色,此刻仿佛活了一般,昂首挺立,護在帝王兩側。
玉帶皮靴在殿中站定,陛下斜眼瞧了一眼執杖的兩位宮女,兩人戰戰兢兢地退也不是,打也不是,只得恭敬得跪在一旁,裝作擺設。
陛下望向太后,沉吟半晌問道:“母后這是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