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
殷承鈺正插香,突然聽到身后一聲佛號,氣脈充足,聲音渾厚,如雷貫耳,不亞于黃檗禪師的當頭棒喝。
殷承鈺回頭一瞧,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拄著一根長棍走來,不似尋常老人含胸駝背,大師昂首挺胸,木棍所指,便是行之所向,沒有半點猶豫和顧慮,若不是大師雙目蒙上,誰也不會以為大師真的看不見。
燕晟亦步亦趨地跟在大師身側,一手牽著吮著手指頭的燕修,一手擔憂地探出,似乎大師行有障礙,他即刻去扶,他全身心都放在大師身上,根本沒分神給站在他眼前的祁王殿下。
殷承鈺詫異得瞥了燕晟兩眼,她見到的燕晟都是桀驁不馴的,仿佛世間一切都不放在眼中,卻在釋空法師面前露出這般虔誠的拜服模樣,當真稀奇。
燕晟不理殷承鈺,那她怎么也得端一端,否則看著像是她一個祁王巴巴得追在他身后一般,殷承鈺垂眸行禮道:“小王拜謝釋空大師。”
“阿彌陀佛,祁王殿下無需多禮。”釋空大師抬手虛虛一扶,“能為太后誕辰進獻薄力,是整個護國寺的榮耀。”
“大師言重了,母后閱過畫冊,極為欣喜,叮囑小王捐獻三百兩紋銀,供奉大師。”
釋空大師搖了搖頭道:“寺中清貧,殿下無需這般破費,河南水患未決,還是以天下百姓為重。”
又是河南,殷承鈺掃了燕晟一眼,這家伙到底對河南水災有多執念?告狀都告到護國寺大師這里來了!
殷承鈺再拜道:“朝堂之事,陛下自有決斷,大師有言,小王必會告知母后,可這香火錢是母后與小王的一番心意,請大師勿要推辭。”
釋空大師并不執著,便依了祁王的意思。
殷承鈺是俗人,雖背過幾本佛經,也沒什么深的見解,捐掉香火錢了了心中大事,與釋空大師的清談也不怎么上心,心中滿滿想的都是燕晟怎么認識釋空大師,溜號溜得大師連喚數聲,殷承鈺才反應過來。
“祁王殿下神思不屬,想必是另有要事。”釋空大師說道。
殷承鈺誠惶誠恐得連道“不敢不敢”,為自己開脫道:“小王愚鈍,剛剛思索大師言語中的深意,入了神。”
釋空大師也不戳破,笑道:“祁王殿下無需妄自菲薄,佛法精深,老衲至今也不過剛能摸到門道,殿下年紀尚輕,無需操之過急。”
兩人這邊打太極,釋空大師以打坐為由頭離席,讓殷承鈺與燕晟兩位自便。燕晟這才抬頭看了殷承鈺一眼,絲毫不掩飾眼中的不悅,嘴角一動,似乎說了一句“不學無術”。
殷承鈺覺得冤得很,她又沒打算遁入空門,何必要對佛經那么枯燥的東西假以顏色?
沒有大師,燕晟也沒心思在寺中閑逛,扯著燕修就往寺門走,殷承鈺不遠不近得帶著鄭卓跟在后面,瞧著只是碰巧同路而已。
出寺不走回頭路,兩波人一前一后出來,祁王的馬車剛好繞了一圈行到門口,而燕晟又是毫無準備,看樣子他就是走著來的。
殷承鈺這才向前一步請道:“先生不如搭小王的車馬行一路。”
燕晟冷冰冰地蹦出兩字:“不必。”
殷承鈺忍住脾氣,把矛頭對準燕修,勸解道:“先生行走半個京師都無事,可孩子也無事嗎?”
燕晟低頭瞧了一眼沒精打采的燕修,到底妥協得嘆了一口氣,拱手道:“臣……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