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一片死寂。
燕晟不必出言詢問,心底已經有了答案:能夠如此折辱祁王的,也只有天家第一人。
燕晟只是聽說過宮內的手段讓人膽寒,但這一次卻是親眼目睹。之前祁王因風寒大病一場,他中秋后滯留在王府那段時間,聽過一些竊竊私語,有關于陛下逼祁王飲酒,直到今日,燕晟是徹徹底底地信了。
他人眼中備受盛寵的祁王殿下,竟然被陛下私下里如此欺辱,可祁王殿下卻一片忠心,為陛下背鍋、代陛下受罰,給陛下賣命……
燕晟望向眼中含著不忍,可這份憐憫惹惱了祁王。
殷承鈺眼睛一瞇,冷冷地問道:“燕荊州,你那是什么眼神?”
燕晟沒有答話,只是垂下眼睛。
殷承鈺搶白道:“你在可憐本王,誰給你的膽子可憐本王?!”
燕晟明白,祁王只是惱羞成怒了,此時的祁王與中秋那晚在假山腹內被燕晟發現嘔血的殷承鈺一般無二,農夫救下的小毒蛇又要咬人了。
果然殷承鈺并不善罷甘休,她輕聲笑起來道:“你不知道,本王其實還可憐你的。”
燕晟微微皺起眉毛,只聽殷承鈺帶著幾分惡毒地在他耳邊說道:“你不是問程侍郎安在嗎?本王告訴你,他過世了。”
燕晟全身的汗毛倒豎,滿眼都是不可思議。
程毅死了?!他怎么死的!
燕晟被突如其來的噩耗打擊的模樣取悅了殷承鈺,她繼續添油加醋地挖苦道:“難為你沾沾自喜地想出移花接木的手段,將程毅從詔獄中撈出來,想保他一命,可如今結果還是一樣,虧你枉費心機,可憐啊可憐。”
殷承鈺冷血無情的冷嘲熱諷著實刺痛了燕晟。
燕晟剛對這個王朝燃起的那一丁點信心和期盼,就被祁王的話活生生地掐滅的搖籃之中。
一股熱氣上頭,他頭開始昏昏沉沉,眼前一片雪花,胸口沉悶地幾乎喘不過氣來。
燕晟強忍著,聲音沙啞地問道:“他……因何……”他說不出“過世”一詞。
殷承鈺絲毫不體諒燕晟的痛楚,繼續陰陽怪調地說道:“他自找的。”
燕晟瞪圓了眼睛,殷承鈺輕蔑地說道:“本王只是安排他扮作教書先生,本王的探子扮作學生一同混入流民。探子已經將消息送出,要帶程毅撤離的時候,程毅不走,竟然與那些刁民相處出感情來,要以理服人,教化流民首領。”
殷承鈺嗤笑一聲道:“真是天真可笑。”
這句“可笑”仿佛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燕晟一時間覺得血氣上涌,頭痛欲裂,眼前漆黑一片,驟然眩暈倒下。
殷承鈺大吃一驚,伸手扶住燕晟,見燕晟雙目失神,眼白充血,心底也有些慌張,掀開馬車門簾對乘御官命令道:“改道去安太醫府上!”
乘御官調轉馬車,向城東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