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這句密語,讓燕晟震驚片刻,可細細思索,卻又覺得雖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陛下對瓦剌的敵意早就不是一天兩天了。
三年前瓦剌來朝,祁王遵照陛下之意挑撥脫脫不花與也先,鼓動脫脫不花與也先開戰,并扣押也先的小王子。
可惜當年的挑撥并沒有什么實際的成效。
脫脫不花的確與也先起沖突,但很快就在也先勸說下和好,兩支隊伍先合伙去攻打遠在東北的女真,搶了一波物資,隨后脫脫不花又裝腔作勢地向陛下訴苦,說也先欺負他,他欲與也先死戰,請陛下借糧。
本來脫脫不花與陛下的協議是私下達成的,沒想到被脫脫不花這個殺千刀地捅到明面上來,朝臣像一窩蜂似得炸了起來,雖眾說紛紜,卻一致不同意陛下與脫脫不花聯合,更別說借糧。
一時間,陛下被朝堂吵得頭痛,直接罷朝,而這一罷就是三年。
陛下罷朝,群臣無主,太后在前朝和后宮的權利都被削弱,沒有發言權,也只能任由陛下任性妄為。
這時候祁王站出來,做陛下與群臣之間溝通的橋梁。
這場鬧劇的最后,脫脫不花的糧是沒借到,甚至連馬市的恩賜也沒有了。
脫脫不花與也先合伙進攻一次宣府,卻因為邊將堅壁清野的戰略,沒有占到什么便宜,只能不了了之。
雖然西北戰局看似緩和,實則脫脫不花與也先籌謀一次更大的進攻。果然在兩年后的一個秋日,瓦剌兵分三路:脫脫不花帶兵進攻遼東,西路派副將進攻甘州,而中路一條圍攻宣府,另一條由也先帶兵直攻大同。
大同守將死戰貓兒莊,卻不敵也先的鐵騎,連連潰敗,其戰報之慘烈,讓聞者痛心。
聽聞陛下震怒,急召祁王進宮。
天家兄弟兩人在宮內的密談,自然是無人得知。
然而今日,燕晟知道了。
燕晟反駁道:“殿下,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親征一事,當從長計議。”
祁王問道:“如何?”
燕晟拱手回道:“所謂大軍未動,糧草先行。陛下因一時怒氣而親征,倉促下令,各方軍隊的后備難以充足,再興師動眾地奔赴大同,而也先以逸待勞,此戰勝算有待商榷。”
祁王輕笑道:“先生多慮了。”
祁王退回寶座,依靠在椅背上,反問道:“先生不會以為這兩年,只有瓦剌在籌謀嗎?”
燕晟并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
他記得,當年陛下還是小太子的時候,便許下眾諾,“率軍親征,搗其巢穴,毀其供奉,滅其子嗣,以揚我大梁之威。”(第十九章)
可是那種誓言,鼓舞人心就算了,還能當真嗎?!
祁王對燕晟如常地表現有些不滿,她握緊了扶手,微微前傾道:“先生大概不知道,這些年陛下扶持武將,在通州囤積糧食,命工部打造兵器,甚至發動上千名宮女,為每一位士兵縫制一雙鞋子,以示恩德。”
“陛下苦心孤詣數年,堪比越王臥薪嘗膽,此次親征實乃深思熟慮之舉,絕非意氣用事。”
殷承鈺煽動人心的能力不減,可燕晟依舊神色淡淡地說道:“眾臣不會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