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高傲地仰起頭道:“這事就無需先生擔憂。小王不才,在陛下身邊數年,也不算虛度,小王自有安排。”
燕晟不服地反問道:“殿下如何安排?!順從者如汪邈般加官進爵,逆反者如程兄般命喪黃泉?!”
程毅的死依舊是橫在燕晟與祁王之間不可言說的天塹與隔閡。
提到程毅,祁王的臉色驟然沉下去,可燕晟依舊苦口婆心地勸道:“殿下,莫要一錯再錯了,懸崖勒馬吧!”
祁王一言不發,沉寂吞噬了兩人,仿佛一瞬間山海凸起,重逢的兩人,天涯各一端。
殷承鈺咬著唇,心中的暴虐持續上漲。
她日夜盼著見到燕晟,甚至為了早點見他,京師到河南新鄭的這段路程,她責令儀仗分批前行,自己隨著前鋒日夜兼程,趕到這里。
可是她這盆熱血,終究是錯付了。
哪里是“我與先生,夙期已久”,分明是她一廂情愿……
殷承鈺在官場上打磨三年,早已經讓人看不透情緒,她的神傷藏在心底,面上依舊冷硬如冰霜,落在燕晟眼中,便是不復往昔情誼。
燕晟未免失望,聽到祁王開口打著官腔道:“陛下心意不可轉圜,親征一事,無可再議。”
燕晟嗤笑道:“殿下是勸不動,還是不想勸?”
殷承鈺神色微微一變,從來沒有人敢在祁王面前如此直言不諱地戳中她那顆爭權奪力的心。
燕晟算是看明白了,祁王從來都不想做一個富家翁,他為祁王的一切打算,都不過一場空忙。
燕晟拱手道:“殿下所請,恕臣無能。”
殷承鈺終于繃不住,厲聲喝道:“本王從不養閑人,既然你自認無能,就滾出去!”
燕晟自嘲地笑了笑,毫無留戀地轉身便走,殿門在身后關閉的瞬間,突然聽到殿內傳來噼噼啪啪的打砸聲,可惜了那八十一道御菜。
祁王在行宮的一場脾氣,駭得中州的官員都戰戰兢兢,接連之后的兩天,眾官員都到燕晟這里探口風,惹得燕晟不勝其煩。
好在祁王雖然惱怒,但并沒有把火撒到他人身上,只在中州稍作停留,更換馬匹,籌備干糧,便繼續向鳳陽去了。
燕晟悵然若失地想到:他與從前的祁王、如今的景帝,他們的孽緣就像大梁國運這一劫,躲是躲不掉的,可解也是解不開的。
燕晟驟然從水中起身,擦凈水珠,換好鄭卓準備的常服,簡單地束發后,掀起窗簾,小心地向下望了望。
窗外行人如常,絲毫瞧不出錦衣衛清場的痕跡,這讓燕晟心里多了點希望。
錦衣衛不敢大張旗鼓地抓他,他就有機會從窗戶逃出去!
雖然這些年燕晟在京師養著,但他可不是那些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王公貴臣,否則他也沒有那體力隨釋空大師從京師逃出來。
況且他燕晟是什么脾氣,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被軟禁!
可燕晟剛從窗戶探出半個身子,鄭卓便破門而出,大驚道:“大人!小人剛剛說的都是氣話,您可千萬不要輕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