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從去年底到今年初,蒙古諸部又遭受了百年一遇的白災,牛羊馬凍死傷無數。導致本應開始了七天的張家口互市,因為鮮有蒙古人趕牲畜過來交易而顯得冷冷清清。且一日比一日冷淡下去,這讓所有在張家口的商人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害怕今年的生意和去年一樣,會血本無歸。
作為資本最雄厚,倉庫里積壓貨物最多的“大玉川”商號。范永斗受到的沖擊,自然也是首當其沖的。
“就目前情況來看,今年六、七月的大市看來也是稀松平常的。倉庫里的貨物,能換出去一半我就算賺回本了。
可怕就怕這一半貨物,也像前兩年一樣,求爺爺求奶奶都換不出去呀,眾位掌柜與蒙古人打交道比我多,更清楚情形,有什么想法,都說說看吧,”
范永斗今年二十三歲,目光犀利如鷹視狼顧,清瘦的臉上蓄著一綹短短的山羊胡子,看上去十分精明干練。
他的年紀雖然不大,卻作為范家的家主,已掌家三年。
只不過他運氣不太好,連續三年蒙古諸部都遇上了白災,范氏的“大玉川”商號沒了生意,自然也連續虧損了兩年——今年如果沒意外,估計也是虧損定了,那樣的話,范永斗掌家三年,就連續虧損了三年!
連續的虧損惹得家族中的老東西們坐不住了,紛紛站出來對他能力表示頗多的懷疑。甚至公開揚言,如果連續虧損四年,就進祠堂舉行族會,當著列祖列宗的面,罷了他的家主之位。
此刻,壓力山大的范永斗坐在太師椅上,右手食指“噠噠噠”地叩著椅子的扶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的掌柜們道:“若有人能說出一個好辦法來,年終算過總帳后,過年時分紅包,我多給他五成的紅利。”
自古財帛動人心,五成的紅利,就相當于年終獎多分一半的獎金,這可是幾百兩甚至上千兩銀子,誰不想呢?幾個掌柜聞言后,抬起頭來,你看我,我看你的,可最終都搖搖頭,嘆嘆氣,又耷拉下腦袋裝木頭。
漫長的沉靜后,范永斗不滿地冷哼一聲,拂袖離開帳房,回到后院的書房內,默默地看著掛在墻壁上的商道地圖發呆。
范永斗喜歡看商道地圖,這是全家族大大小小上百號人都知道的公開秘密。無論心情好,還是心情差,范永斗都喜歡長時間地呆在商道地圖前,由南往上北地看,一點一點仔細地看。
他最先看到的是福建的武夷山。在那里,他有三千多畝茶園和兩個茶廠。每年新摘下的茶葉,首先經過茶廠制成茶磚,然后裝進蘿筐。數萬個裝著茶磚的蘿筐,一路肩挑馬馱到達杭州,然后換水路由京杭大運河北上京師,再由陸路轉運張家口……
他再從南直隸的松江常州看起,那里,他有三個專門采購棉布的商鋪。棉布的采購量,每年高達七、八萬匹。這些棉布,同樣走水路經過京杭大運河到達京師,再由京師轉運至張家口……
他轉眼看到湖北湖南。在那里,他有好幾個糧店和藥材鋪。每年十萬石糧食和上萬斤藥材,分別在武昌和岳陽上船,由長江東下,到揚州后轉入京杭大運河,連同他在揚州購買的數萬石淮鹽,一同裝船北上京師,然后陸路轉運到張家口……
他最后看到張家口。這里是他生存立身之地,是他的財富與地位的保障之所。
他將手指按在地圖上張家口的位置。然后手指慢慢向西移到后世新疆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