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年第二次從玉南城出發前往云山,替父親孔元峰探望一個自己不太想見的人。
“穿過這片密林,我們就到云山了,”她前方棕馬上的女子體態挺拔,女俠味十足,漆黑的長發高高綰起,向上挑的眉毛和鳳眼顯現了她的俠女英氣,身著姜黃色輕衣裹身,外披橘色紗衣,腰間束著寬寬的板帶,腳踩馬靴顯得騎態雍容柔美,女子欠身對著身后白馬上的孔初玉說道,“小姐,我敢保證絕對安全,而且比官道快得多。”
孔初玉雖然和前者體態相似,同樣纖細敏捷,但氣場截然不同,她輕輕撥開過肩帷帽的煙紫色薄絹,讓陽光久違地直撒在她明眸皓齒的臉上,寬大的鼻頭竟不失她笑起來的美感,她臉上唯一的缺陷就是右臉的眉骨至顴骨處有著一大塊明顯的黑青色胎記,這也是她常年戴著薄絹帷帽的原因。
“我知道,上次你帶我走這密林的時候就講過了,”白馬上的她一只手牽著韁繩,另一只手簡單整理了一下身上低調卻不失高雅的暗銀色華服。密林雖安全,但騎行窄道,衣服難免會被左右枝丫劃到,“婉莞,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不用喊我小姐,叫我初玉就好。”
二人穿越光照綠蔭的密林,道上的泥土早已因連續多日的晴天而被曬干,極易通行,顯然婉莞騎行的棕馬更快得通過,即使她的馬上還攜兩袋輕便行囊。
“好綠呀!”初玉穿過林子,眼前除了正在等待她的婉莞,剩下的只有蒼綠草原和不到蔥翠云山,風起云涌,長長的草葉擺動一如波浪,抬頭望去,壯闊的云山頂端似乎真的聳入云霄。
“現在正是綠的時候,”婉莞同意,“比我們上個月來的時候綠多了,那時候陰雨綿綿了無生機,不過正春的時候才是最美的,遍地花開的景象,漫山遍野都是嫣紅的上關花,活活一片怒放的花海,等秋冬一到,整個世界又變成青銅色了。”
初玉聽后,不禁入了神,“云山花海確有耳聞,印象中只有很小的時候跟父親來看過,之后便再也沒親眼見識過了,有時候真想和你一樣,做一名大理守衛軍,可以游遍大理美景,而不是成天窩在玉南城做什么公主。”
“這次小姐也算是托了這位朱姨太的福…”婉莞忽然話止,似乎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話,便策馬引路,扯開話題,“自打我做了小姐的貼身侍從,正好我也不想再游山玩水了,還是陪在小姐身旁最好。”
孔初玉自然沒有怪罪段婉莞的意思,因為這次的確是為了替父親來探望有了身孕的姨太太朱沐熙,才有眼福欣賞一下云山壯景,“別叫我小姐了,婉莞,待我爹凱旋后我向他提議,多讓你陪我出去走動走動,總是待在玉南城也是怪悶的。”
“走出玉南城,還是保留主仆稱謂合適一些,以免被別人聽到說我段家守衛軍攀著交情沒大沒小好,”段婉莞聳聳纖細的肩膀欣然笑道,“若是小姐樂意,我愿陪小姐游玩中夏各地,雖近年中夏皇帝對我們并不友善,但是中夏的女子總會比我們自信。”
然而聽到這里,孔初玉在帷帽內垂下頭,因為她無奈于大理境內對于傳統妾室的保留,她知道父親與自己的想法一樣,但這也是大理數百年來的民俗。即便有朝一日父親孔元峰如期坐上大理王爺,她也不敢斷定父親是否有擔當和勇氣廢除這一制度。
她們繞過云山,又高又軟的草把孔初玉包圍。她減緩速度,驅策白馬跑入平原,以她視線所及,已經能看到云山寨城的寨門和依稀的守兵,即使距離尚遠,她仍可聽見寨子里云山原住民們的喧鬧。
但她知道還不止于此,她們還要馳過寨里寬闊的山下營寨,穿過蜿蜒的山澗溪道,越過高低起伏的云坡丘陵才到達目的地,在一叢如茵綠野的世外林境中,有一面小湖與六七間小竹屋,那里是朱沐熙親點的安胎居所。
起初她還不知道為什么她要選在大理邊境處安胎,后來父親告訴她,這樣也好,一來可以無人打擾,二來也可以規避在他玉南城的妻子杜瀾萍,也就是她的母親。
“停下來。”侍衛喊道。
不覺間她倆已經來到山寨門口,兩個侍衛并不是上個月的那兩個,他們正上下打量著孔初玉和段婉莞,似乎很久沒見過外地少女。
“這位是大理孔氏的公主,孔王爺的孫女。”段婉莞話畢,側身解開行囊,翻找通行關照。
“孔王爺的孫女啊,這…”一個連鐵甲都包不住大肚腩的侍衛一聽到身份,便抬頭望著她,想在她臉上找出答案,奈何被她眼前的帷帽遮蔽。
她明白他此般刁難的目的,“婉莞,不必取關照了”她對婉莞說完,便對侍衛撩開了帷帽上的薄絹,冰冷麻木的表情下露出了她臉上不好看的胎記。
兩名侍衛見到她的真容,似乎印證了心目中她傳聞的丑態,吃驚的表情就是他們最好的驗證,另一個頭盔下滿是胡渣的侍衛壞笑幾聲后挪開幾步,騰出入口的空間,“參見公主,那就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