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瑯山里,曲折蜿蜒的官道旁邊,有一處茶棚。
伏天里赤日炎炎,蟬鳴桑樹顛。
很多往來的過路人都在這里歇腳喝茶。
有個戴斗笠的書生提著一根粗布纏著的棍棒走進茶棚,賣茶的老漢趕忙過來招呼,語色殷勤。
“小哥是進京趕考的吧,不知從何處來?”老漢說著,近前去幫書生松下背上的書箱。
但徐長庚已經先他一步解下書箱,放置在桌邊。他摘下斗笠,朗聲道:“多謝老丈,在下從青州府來的。”
斗笠摘下后,日光下少年面容潔白如玉石,身穿粗白衣衫,巖巖若孤松。坐在茶棚里的人全都忍不住呼吸一頓。有婦人甚至嬌羞地低下頭去,卻又忍不住暗中打量,惹得旁邊的男人不滿的哼聲。
還是徐長庚開口打破沉默:“這天可熱得很啊,老丈這里賣的什么茶?”
老漢回過神來,面色尷尬。
“有涼茶也有白水。”他接著道,“我這里的涼茶可是方圓十里都聞名的。”
徐長庚微微頷首,忽然看見招牌上歪歪扭扭地寫著“涼茶八十文一壺”,他眉毛不禁一挑,這價錢偏高了。
還沒等他說話,老漢已經看出了他的顧慮,解釋道:“小哥有所不知,這大瑯山已經旱了兩月余。自入夏以來,滴雨未下,附近的河水也干枯了,這燒茶的水還是老漢我跑到幾十里外的深潭里挑來的。”
徐長庚擦了擦額上的汗,即使在棚內也感覺酷暑燒人,日頭確實太烈了。
“來一壺吧。”他說道。
“好嘞!”
老漢利索地擦了擦徐長庚面前的桌子,很快端上一壺涼茶并一個粗陶杯子。
徐長庚倒一杯喝下肚,驅走暑氣遍體生涼。
“確實不錯。”他贊道。
人多了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的說著話。茶棚里嘈雜喧囂,亂成一片,說著些山魈吃人的怪談。
“是啊是啊,”有個婦人點頭道,“山下劉大娘家新娶的兒媳就被山魈擄走了,半夜里整個村子都聽到了女人的哭喊聲,左鄰右舍的人們拿著火把跑出去幫忙追……”
婦人說到這里故意頓了頓,抬手喝了一口茶。
子不語怪力亂神,徐長庚聽了微微搖頭,不以為意。但眾人卻聽得津津有味。
“后來呢后來呢?”有人催著往下講。
婦人見茶棚里的人都注視著她,不看她的也悄悄豎著耳朵聽,她的神情越發滿足。
“嗐!哪里還追得上,山魈一跳就跳到了深山老林里。”婦人放下茶杯,接著說道,“那劉大娘的兒子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哪里忍得?提著柴刀就往山上跑,劉大娘死活拉不住,這一去四五天了也沒回來,多半也被山魈吃了。”
婦人說完,唉聲嘆了一口氣道:“這年成不好,又是大旱又是山魈的,你說我們人哪里斗得過天家啊!”
眾人聽了都被觸動了什么,跟著扼腕嘆息,人命忒賤啊!
“不是山魈不是山魈。”賣茶的老漢忽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