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便,殺死自己的良心。
“我們只搶東西不殺人!”
熟悉的喊聲響徹午夜的天,驚醒了少女悲傷的夢,卻并沒有斬斷少女的悲傷,而帶來更恐怖的噩夢。
暴徒化身成一朵巨大的黑旋風,吞噬了這座小村莊,然后刮走了每一個角落的財富與糧食。
呼喊與混亂中,一聲巨響,門外滲入了腥紅的血,堵門的阿爹使暴徒們的口號失效了,惡正在迅速蔓延,暴徒們想要一切,包括殺戮。
少女看著阿爹的尸體怔住了,同樣怔住的有門外的江十一。
他有能力驅動惡,卻無力阻止惡的蔓延,這就是他跟矮子的區別,大概也是天下的能人跟廢物的本質區別,他甚至都沒有勇氣去阻止,只能任由它橫流。
少女攥緊早就準備好的剪刀沖向江十一,那樣的壯烈的嘶吼很難去相信那是來自于一個柔弱的少女,江十一拿手去擋,剪刀生生扎進了他的手掌心,旁邊的宋癸連忙把少女踹倒在地,她被控制住了,無法被控制的是憤怒與嘶吼。
江十一只能坐在地上任由惡瘋狂蔓延,喊殺聲,哀嚎聲,咒罵聲,歡笑聲充斥著他的耳朵,他只是失魂落魄地看著嘶吼的少女,看著她充滿淚花的雙眼以及歇斯底里的悲憤。
一切,都好像凝固了。
這時,一個三四歲的小孩沖了出來。“阿姐!”隨即哇了一聲哭了出來。
他狠狠地咬了宋癸一口,吃疼的宋癸把少女放開了,姐弟倆抱在一起痛哭。抱緊弟弟的少女睜開眼睛狠狠瞪住了不遠處的江十一,那是江十一第一次看到真正仇恨的模樣,那一眼,直到江十一到了生命的盡頭都不曾遺忘。
掠奪很快結束,所獲頗豐,且這一次不會再返還一半,因為被暴徒們掠奪的還有生命。江十一就像一個宿醉的男人,從那一眼起便徹底失了記憶與知覺,只知道最后是被一個尖銳的聲音喚醒的。
“為什么!”
撕心裂肺的質問來自于憤怒的陳泌,這次他的憤怒毫無掩飾并且毫無裝飾。
“我們做了什么?”
恍惚間,江十一顫抖著聲音,躲避著陳泌的憤怒,搜尋著低頭不語的宋癸。宋癸吐了一口氣,抬頭說道:
“俺們,殺人了。”
“屠村!我們這是屠村!”
陳泌憤怒地朝著宋癸大吼,尖銳的嗓音劇烈顫抖著。
“那可是一個村的人啊!”陳泌狠狠地推了江十一一把。“為什么做出這種事!”
“讓我靜一下。”
江十一只能求饒。
“一個村的命啊!”
“那你叫我怎么辦!”江十一終于再也忍不住了,他把陳泌推到在地,騎到他身上扇了倆耳光。“我能怎么辦!”
陳泌變了一個人,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反擊,于是兩人扭打在一起,一旁的宋癸怎么也拉不開。
江十一看不起陳泌,就像看不起自己那樣看不起陳泌,他無論如何也不肯承認自己與陳泌有共同點,特別是那樣的共同點,那個他引以為恥的矯情。
可是當他確認那引以為恥的矯情真的失去了之后,他又憤怒得無以復加,他們都在憤怒,他們都用盡了全力攻擊對方,因為他們都知道彼此有多痛。
江十一甚至覺得自己連陳泌都不如,自己要徹底地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才知道正視它,起碼陳泌從來都不以此為恥。直到現在江十一都沒能叫出那個東西的名字,只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它的失去,和它曾經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