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你們接下去要去哪兒。”
“還沒想好。”
江十一很受磐叔喜歡,他幾乎滿足了磐叔對兒子的一切幻想,盡管并不出色,卻貴在有血有肉。幾十年的軍旅生涯,磐叔早就厭倦了各種冰冷的戰爭機器,江十一平凡而有溫度的人性則反倒讓他回想起了他年輕時候的樣子。
膽怯卻仁慈。
懦弱卻重情。
磐叔很希望穆懷陽能成為像江十一那樣的人,而江十一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可以被視作偶像,確實,穆懷陽的唾手可得的生活簡直就是專門為江十一的這種性格量身打造的,并且那也是江十一所向往的。
“我想回黑山踵,好多年沒回去了,好不容易南方平定了……只是,實在是太遠了。”
“你是黑山踵的人咯?”
“是,在那兒出生的。磐叔,聽說您以前是在金土南守邊回來的?”
“對咯,十五歲半就去,前后有五六十年咯,比很多金土南本地人待得都久哦,那邊風沙毒,人都短命,大多也就活到四五十。”
“我一個兄弟……呃,他也是金土南來的。”說出“兄弟”的時候,江十一是猶豫的,他不確定戴矮子是否有當他是兄弟,他也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有當那個死矮子是兄弟,他只知道,戴矮子在他心中是有一定分量的。
“他也死了?”
“是啊,死在了蚺原。”
“他怎么死的?”磐叔的惡趣味又開始發酵了。
想起戴矮子的死,江十一不禁陷入了沉思,他時常因為這個陷入沉思,因為每次琢磨戴矮子這個人都會溫故而知新,從一成不變的記憶中提煉出新的感想。
“他……他死得挺好的。”最終江十一只能用這樣意味深長的話來回答磐叔的疑問,這并非故弄玄虛,戴矮子的人生確實也配得上意味深長。
“這兄弟遭人恨咯?”
“是,是遭人恨。”
“你恨他,可是你又總是去懷念他,是這樣吧。”
磐叔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兵,只言片語就說到了江十一的心坎上,他是個善解人意的長者,可惜他的善解人意只作用于鋼鐵直男。江十一連連點頭,說道:
“就是,您怎么知道的。”
“咱也遇到過那樣的人,咱猜呀他們都有通天的本事,卻都有愛闖禍的脾氣,讓活人活不安生,讓死人也死不安生。”
不清楚磐叔口中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只知道那套生動的描述也可以完美地用在戴矮子身上,這不得不令江十一懷疑這世界上是不是存在過另一個戴矮子,或者早在金土南是戴矮子就跟磐叔認識。
“對,就是那樣,有沒有可能我們遇上的是同一個?”
“那當然不可能,咱說的那個人還活著呢,你說的那個人已經死咯。”
“那您說的是?”
“他爹。”磐叔用下頷指了指穆懷陽。
“他爹是?”
“這不重要,”磐叔下意識地不想把話題延伸到穆懷陽的身世上,他似乎對戴矮子的死法更有興趣。“跟咱說說,你那位兄弟,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