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馬喧揚的街巷旁,一間裝設陳舊的酒館內坐滿了天南地北的江湖人。
涼棚下,道士模樣的青年端著酒碗,卻是不喝,戲笑著端詳面前的英俊男子。
“嘖嘖,不愧是我師父。收拾一番,竟不輸我天下第一美男黃中柳,我一時竟也沒認出。”
那此時與這假道士黃中柳對飲的黑衫青年,正是顧辰風。
看著眼下這個正盯著自己玩笑的浪蕩子弟。顧辰風心中無奈,這些年隱于修劍,常奔走于荒道山林間,不重外形。此番正式踏入江湖,整換衣冠,束發修須,還真是模樣大變。
“說了別喊我師父,我不比你年長,更無興趣收你做徒弟。”
黃中柳一聽這話,似乎有些氣急,放下了手中酒碗。
“你如此不厚道,當年突然消失。你不作我師父,我卻是攀你這個朋友,你好歹傳我幾招絕世劍術,我混跡江湖,干得可皆是高危職業。”
“坑蒙拐騙,的確高危。”顧辰風笑出聲來。
“什么坑蒙拐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這藏在深山修行的劍癡怎會懂。”說著,黃中柳似乎想起什么轉向顧辰風道:
“話說,你怎么不繼續在深山苦修了,難道劍道大成,出世爭奪天下第一了?那說書先生口中的絕世大俠皆是這般。”
黃中柳見顧辰風不搭理自己,仍諂笑著臉繼續道:
“反正你絕不是故意來尋我的,你想,這廣闊天地,你我二人相別兩年后仍可一同坐在這里喝酒,此乃天大緣分啊,你更有理由傳授于我劍術了。”
顧辰風抬起酒碗,將碗中酒水一飲而盡后,迎上黃中柳期待的目光,心中思慮。
那年于一林間酒棧歇腳,卻遇一群山匪劫棧。顧辰風本無仗義出手的興致,卻被那山匪頭子橫加阻攔。
身影閃掠,一陣劍光后,酒棧眾人見得顧辰風的身影已出現在棧門之外。而那一眾山匪人馬皆倒在了血泊里。
為酒棧解了圍,顧辰風沒有絲毫停留,身形一閃,消失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中。
密林山道中,顧辰風早已察覺身后的鬼祟人影,長劍出鞘,身形一轉,原地身影便瞬間消失,再出現,劍尖已直指那人眉心。
“大……大俠饒命,小子并無惡意,起先……起先于酒棧瞧見大俠的英姿,簡直是絕……絕代風華,天下無雙,小子心中無比欽佩。故想……想要……”
只見劍尖所指,一面容年輕卻留著夸張長須的青年,已被嚇的身軀顫抖,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
“想要什么?”顧辰風面色如常,暗覺好笑,酒棧中出手只是一瞬之間,也能被這人如此吹噓。
他察覺到這人并無任何武力氣機,便收起劍來。
“想……想要拜師。”
“沒興趣。”顧辰風將漆黑長劍收入劍匣,轉身便走。
察覺顧辰風轉身,那人才睜開雙眼,竟追到顧辰風身前。
“大俠,小子黃中柳,這樣,你先看看我筋骨體質。”說著自稱黃中柳的家伙伸手,竟將兩頰的長須撕下,露出一張完整青年的臉,面容清秀,卻算不上英俊。只見他一邊退走一邊接著道:
“有算命先生看我骨骼驚奇,是天生的練劍奇才,曾予我一卦,卦上說若踏入劍道,將來必是大有成就。”
顧辰風倒是莫名有些欣賞這家伙的性子,但他神念再次掃過,面前的家伙經脈不佳,只是再平庸不過的修武天賦。
“你就收下我吧……”見顧辰風毫不理會,那青年卻仍不放棄,停下身擋在顧辰風身前,喋喋不休。
顧辰風無奈,只得也停下腳步,強橫神念散出,猛的一股恐怖的威壓籠罩在那黃中柳周身。
顧辰風本意是嚇退此人,卻不料突然心中大驚。
當他的神識徹底籠罩那面色痛苦的青年時,竟發現這黃中柳的氣府中,雖濁質渾氣斥雜,但隱約之間,竟能發現一團劍狀的玉澤光團,在他的氣府中緩緩游動。
“難道……”顧辰風收回威壓,心中大為震驚,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那江湖中百年不出的劍胚體質。
黃中柳此時還不知所以,大口的喘著粗氣。
“倒是不知被哪位江湖騙子胡蒙對上!雖筋骨不奇,但這劍胚體質,只要遇到修為高深的練氣修士,除去雜污,喚醒體質,未來的劍道成就還真是不可估量。”
顧辰風心中暗自好笑,這山野中還遇這等劍材。只是自己劍道猶未成,更身負大計,并無心授人劍術。
“我無心收徒,你若執著于學劍,另尋他人。”顧辰風略作思量終是沒有答應,腳下加重勁道便向林深處去。
卻不想這黃中柳異常堅定,就緊緊跟隨在其身后,似是認定了顧辰風就是那絕頂的劍道高人。
數天時間,兩道身影一前一后,穿梭于山野江河。顧辰風雖無奈,卻是漸漸習慣。
一路來,他發現這表面唇舌油滑,言行無忌的家伙,竟同自己一般,有著對劍的執著。
足足一載有余,山巔崖洞處,一道橫劍悟道的黑袍身影旁,總有一青年手提木枝,胡亂舞劃。
直至那天,離陽宮前政變,皇權換位,天下震動。那渴望學劍的青年一覺醒來,再未見過黑袍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