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球狀物的表面萬千腫泡接連炸裂,流淌在表面的綠色黏稠漿液滑過一顆顆不斷轉動的眼珠子,憎惡、戲謔、嘲弄一一浮現,它們又在數秒內迅速碎裂,伴隨著漿液匯聚、蠕動,新的眼睛密密麻麻地遍布它的全身。
于底部延伸出的觸手使得它像是巨大的燈塔水母,然而觸手表面丑陋的,不斷炸裂的膿包卻釋放出驚人的惡臭,過于刺激性的氣味讓路禹甚至懷疑此刻他并非身處與浸染對抗的意識中,而是現實。
像是一臺壞掉的復讀機,眼珠子裂開的縫隙吐露著同樣的話語。
“代價”
“支付”
伴隨著復讀次數增多,它的聲音逐漸高亢,語氣急躁,宛如機械的合成音開始扭曲,愈發尖利刺耳。
“契約”
“力啊力量”
這是它為數不多無限復讀之外說出的新詞,但聲音是如此破碎。
作為路禹被路路引導至召喚道路,手把手教導召喚而出的第一只召喚物,他的出現突兀且異常。
除草機這是路禹短時間唯一能想出的稱呼它被召喚的最初原因確實是為了除草,但就實現方式上顯然與路禹的構想有些一點出入。
事實上,在正式踏上召喚道路之后,召喚模板、描繪與描述的權重、召喚儀式的穩定性都被路禹重點去了解、進行經驗總結。
在召喚出血肉戰車后,他對于召喚漏洞百出的規則發出靈魂拷問的同時也發覺了除草機的吊詭之處,但由于召喚漏洞太多,因此他并未細思。
可是如今,他重新審視了一遍那次召喚,渾身顫抖。
根據現有的、破碎的召喚規則,即便是路禹描繪與描述出現了重大誤差,當時路禹的實力也絕不可能做到,以召喚池中已有召喚物素材拼接出全新召喚物。
歐爾庫斯明確說過,對召喚物進行創新、改良都需要強大的魔力基礎,沒有足夠的魔力予以刻畫,召喚儀式根本不會予以回應,這甚至不存在錯誤召喚與貨不對板的可能。
那么只剩下一個可能除草機真的存在,不僅如此,曾經也有召喚師目睹過他,并嘗試以此為素材進行召喚,讓他在世界意識處留檔
可為什么
如果除草機早已在召喚池中,這個明顯形態可怖,畫風迥異的從未出現于任何一次召喚記錄中
“召喚你的第一個召喚師,也是最后一個”想到了這一點的路禹神情凝重,另一個可怕的猜測也躍上心頭。
“接受、支付”
除草機發出尖銳的嘯叫,充當足的觸手如坨掉的面條粘連在一塊快速地擺動,頃刻間便撲到了路禹身前。
大量的觸手將路禹捆成了粽子,這個異常不妙的感覺已經有些久遠路路恢復后他已經沒有被觸手如此照顧了。
觸手越縮越緊,路禹甚至能聽到肋骨斷裂的聲響,這里分明是意識空間,但除草機卻在用蟒蛇狩獵的方式一點點扼死自己。
“接受”
“接受”
觸手上遍布利齒的嘴發出滲人的“合唱”,路禹努力想要掙扎,但卻無濟于事,自他聽到除草機聲音起身子便已僵硬。
“你到底是什么”路禹抗拒著不斷涌來,黏稠、惡心的思緒,咬牙切齒地問,“支付、接受、代價來回重復,你真的好煩,復讀機給我滾啊”
即便路禹以憤怒對抗源源不斷涌來的黑暗,但是視線依舊一點點暗了下去。
他引以為傲的召喚在這里根本無法使用,面對這個已經開始占據自己意識的怪物,路禹又一次品嘗到了藍水城下的無力感。
晨曦破曉,溫暖柔和的光流淌于路禹身體之上。
沉重的意識迎來了潺潺流水,將無邊無際的墨色沖澹,在耀眼的輝光下,路禹突然再次奪回了屬于自己的意識。
纏繞著的觸手化為黑色的煙氣,剎那間消散,破碎話語組成的合奏也開始微不可聞,只留下龐大而丑陋的身軀抱著洶涌如潮的惡念化作一灘漆黑的液體癱軟于地面,用無數近乎融化的眼球怨毒的注視著路禹順著光柱飄向天光顯露之地。
幾近虛脫的路禹艱難地睜開了沉重的眼皮,看見塞格羅蹲在一旁,他努力地喘息,將手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