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紅也不愿意明說,“別問了。”
不說林蕭也知道,就是剛剛醫生說的拖欠醫藥費的事。
這是肖紅平時壓箱底的錢,不到迫不得已,她是不會用的。
“錢不夠嗎,媽?”
“不是不夠。”
肖紅又看了眼后面,確定他們注意力不在這邊,才拉著林蕭說話,“我這個月廠里拖欠工資,到現在都沒有發出來。”
紡織廠是二十號發工資,以前都很準時,即便拖欠也是因為節假日,順延了一天。
這會兒都二十七八號了,晚了七八天,就有些異常了。
林蕭目光一斂,“為什么?”
“唉我也不知道。”
說起這個肖紅也是惆啊,她除了上班就是對著吳大偉,這班上得憋屈,下班了不敢讓吳大偉看出絲毫異樣。
明明很焦慮,卻又裝作很舒心。
明明很煩躁,又得讓自己看起來不在意。
精神壓力加上體力透支,她一天到晚,只能靠意志力撐著。
才能讓自己在吳大偉面前,看起來稍微像個正常人。
“那,”林蕭沉思片刻,“別人的工資發了嗎?”
“別人都發了,就我的沒發!”
一說這個,肖紅那個惆悵呀。
這事她一直悶在心里,林蕭的提問簡直無疑于在她心里撕開了一道缺口。
肖紅悶悶不樂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得罪了老板。”
“以前一直好好的,這會兒晚這么久,我找過財務啊,他們這是老板的決定。”
肖紅一下子眼眶紅了,真的,活了四十年,以前死老公的時候都沒有這么憋屈。
她老實了半輩子,辛勤了半輩子,怎么能說不給錢就不給錢呢?
如果家庭平順也就算了,這不,吳大偉醫藥費每天都要繳清嗎?
上大學前,吳大偉存折簿里有五萬。
后來高考前半年,吳大偉又存進去五千。
所以家里存款有五萬五。
可是之前吳大偉營養粉花了不少,加上定期復查,花了大概有八千。
這會兒又住院了,來來去去,只剩下三萬。
可是這三萬都在吳大偉存折里,兩人約定,如非必要不能動用里面的錢。
這會兒也是肖紅剛發工資的時間,她怎么好意思開口問吳大偉要?
“萬一……萬一……”
而且吳大偉向來偏激,得知自己工資發不出來,家里開始吃老本,肖紅不確定他會不會偏激到像之前那樣……去跳樓……
肖紅不敢想,更不好賭。
說著說著,開始用蒼老的布滿老繭的手背去抹淚。
“我也找過老板,可他一天到晚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半天見不到人,打過去的電話和發出去的短信都石沉大海。”
“蕭蕭,你說我怎么辦?”
肖紅眼淚一直在眼眶打轉,原來剛剛一副樂觀的表情是裝給吳大偉看的。
其實在肖紅講述這些的時候,林蕭腦里忽然涌入曹玲那張美艷的臉。
雖然沒有證據證明,但林蕭隱約覺得,這跟曹玲有關。
曹玲只答應不搞吳大偉,沒有答應不搞肖紅。
如果曹玲對他心懷怨恨,肖紅確實是最佳下手對象。
因為紡織廠不是掛她名字,林蕭壓根兒沒那么容易查到她。
就知道這個曹玲沒那么容易打發。
“媽,錢的事你先不用擔心,我已經繳清了。”
肖紅臉色一僵,“蕭蕭,你把醫院的費用結清了嗎?”
肖紅神色呆滯,“你哪來的錢?”
“才三百多,媽,我這里有些存款。”
林蕭不打算把湯圓借錢的事告訴肖紅,人情債他來背,錢他來還。
可是肖紅還是過不去心里關。
錢是林蕭存的,父母健在哪有花未成年子女的錢的道理。
肖紅哽著喉嚨,“蕭蕭……”
林蕭卻沒有讓他說下去,“家也有我一份,媽,可以的話我也想出一份力。”
“蕭蕭,你別太辛苦。”
肖紅和林蕭聊完回到吳大偉病床邊,小愛和湯圓還在聊填報志愿的事。
安然陪吳大偉聊天,什么都聊,聊時事新聞,聊軍事政治,聊國際關系。
聊家庭聊感情聊林蕭。
也真分難為一個學文科女孩子了。
不過安然顯然也是早有準備,可以無縫對接吳大偉的一切興趣和疑問。
她好像一貫都討長輩人的喜歡。